李白與楊誠興致而往，踏著月色下山而去，畢竟要考慮到楊誠凡人之軀體難以抵抗夜裏山中的風寒。
    待到李白離開峨眉山地界，那些避讓李白的修士們才敢慢慢靠近峨眉山頂，當他們見到那塊巨石上的詩篇之後，無論是入道小修還是極境強者都驚歎不已。
    “見得此篇，便有三恨。恨與太白共處一世，恨太白生晚二三十載，恨太白修劍不修儒。”
    一位多年前曾經以狂傲不羈聞名劍南道的極境老修士看過詩篇之後長歎一聲，化作一陣青煙消失不見。
    有許多附庸風雅的修士更是將之視為神作，連忙取出上好的宣紙抄錄。
    “老賊無恥，眾目睽睽之下也敢偷此神作！”
    一個儒生打扮的老修士瘦骨伶仃，卻在眾人沒注意之時悄悄繞到巨石之後，運用修為舉起巨石，拔腿就跑。
    眾修士見不慣這種行為，一邊追在老修士的身後破口大罵，一邊施展術法神通攔截老修士，還要小心控製術法神通以免打碎巨石。
    “讀……讀書人的事情怎麽能叫做偷呢？這是竊，竊書不算偷。”
    老修士漲紅著臉，一邊跑一邊頭也不回地反駁身後的修士，一路雞飛狗跳，惹得神聖靜謐的峨眉山也難得擁有了一個熱鬧的夜晚。
    這件事情在許多年後的劍南道修行界裏還成了一件口口相傳的趣事，隻是這些都是後話了。
    李白和楊誠等人自然不知道峨眉山上發生的趣事，李白上山之前買下了一葉扁舟，如今二人正順著符汶河漂流而下。
    符汶之名，以黑白二水故也。
    修行界中更有傳聞稱，在曆史也沒能記載的過去，這河水流入的方向是西王母的浴池。
    傳聞真假如今已不可查，但每一年仍有不少修士潛入江中尋寶，以求能夠在大道之上更進一步。
    在激蕩的江水推動之下，李白和楊誠所乘的那一葉扁舟化作離弦的利箭，飛馳而去。
    “二哥，多謝你願意帶我出來遠遊。”
    楊誠與李白站在甲板之上，楊誠激動地看著千山萬水飛速倒退，鄭重其事地向著李白行禮道謝。
    “謝什麽，都是一家人。”
    李白扶住了楊誠，然後重重地拍了拍楊晨的肩膀。
    “小月圓就交給你了。”
    一提到小月圓，楊誠就變得格外靦腆，麵上微紅，如同喝了一瓶美酒一般，撓了撓頭半天沒能說出一個字。
    李白無奈地笑了笑，然後又像突然想到了什麽難事一樣，露出了掙紮的表情。
    “二哥，怎麽了？”
    楊誠有些驚訝李白表情的變化，畢竟在他眼裏，自己這位二哥如天上的神人一般無所不能，一切難題在他麵前都會迎刃而解，如今卻露出這種表情，著實有些不可思議。
    “父親他……”
    李白欲言又止，楊誠也是一個聰明的人，立刻心領神會。
    “二哥放心，我會把嶽父當成自己的親生父親一樣對待。”
    雖然李白與小月圓從來沒有跟楊誠提過李客的事情，但是楊誠多多少少還是能夠從侍女與下人的口中聽到一些東西。
    隻是李白與小月圓從來不說，他便從來不問罷了。
    “謝謝。”
    李白拍了拍楊誠的肩膀，鄭重其事地道了一聲謝，讓楊誠連呼二哥客氣。
    李白轉過頭去，看向不斷遠去的家鄉方向，就隻能看到巍峨的峨眉山，萬千思緒不知何處開始說起。
    自從他五歲那年從碎葉城來到劍南道就從未離開過，那裏有著他的親人，長輩，師父，好友。
    離人遠去思意沉，愁滿扁舟載不動。
    李白將胸中的結鬱之氣一口吐出，高聲吟唱道。
    峨眉山月半輪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發清溪向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
    一首《峨眉山月歌》一氣嗬成，不知最後那個君所指何人，亦不知現在李白心中思念的又是何人。
    李白的聲音隨著呼嘯的風，在峽穀之中回蕩。
    楊誠一時間有些羨慕李白的天賦異稟，明明是需要苦思冥想，細細斟酌許久，可以流芳千古的詩作，卻在李白口中隨口便來。
    要知道，大唐文人墨客極其推崇詩歌，乃至民間百姓也對詩歌極為熱衷。
    紅粉佳人為得一句傳世詩句而自薦枕席，富甲商人為得一首無雙詩篇而千金購之。
    這便是大唐“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最好的寫照。
    所以，毫不誇張的說，在大唐好的詩句擁有等價於黃金的購買力。
    而李白隨口吟唱的哪是什麽詩篇啊？明明是價值連城的傳世珍寶。
    楊誠一時間有些失神，他開始幻想若是二哥遊曆到了那個舉世聞名的長安城，又該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呢？
    長安城作為大唐的中樞，從不缺精彩與風月，迷失了多少才子俠客，泯然了多少才俊英豪。
    若非楊誠一心隻有李月圓，在進京趕考的時候，他也會忍不住貪戀京城的繁華吧？
    楊誠想到了當年在京城的客棧中官員前來祝賀他中舉之時，那些女子眼神中的瘋狂，就好像想要把他整個吞到腹中似的，不禁渾身打了一個寒顫。
    城中的女子都是山上的老虎，月圓誠不欺我啊。
    也就是當時小月圓在出發之前仔細叮囑過自己不要與那些女子有過多的交集，若是實在擋不住就直接坦言自己有婚約在身，否則他能不能擺脫那些女子都是一件任未可知的事情。
    一想到小月圓，楊誠就有些發愁，數月不見，倍感思念。
    明明當年進京趕考之時，他並沒有感到有多麽強烈的思念。
    或許是這次遠遊之後，他們就要成婚的緣故吧。
    他總算是明白為什麽書上的那些癡情種會相思成疾了，這種事情放在自己身上也著實不太好受。
    楊誠從回憶之中回過神來，看著李白潤如溫玉的側臉，不禁開口打破了沉默。
    “二哥，你這次遠遊是為了什麽？”
    說來楊誠還沒有問過李白遠遊的目的，而他遠遊的目的自然是為了增長閱曆。
    李白看著天上那一輪皎潔的明月，輕聲說道。
    “為見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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