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畢，公孫大娘的臉色有些蒼白，麵紗之下的櫻桃小口旁流下一縷鮮血，這已經不是消耗過大能夠形容的了，公孫大娘的境界就差一點就跌落了極境。
    公孫大娘出身於蜉蝣樓，是蜉蝣樓樓主一手帶大，並且當做接班人培養的殺手。
    是的，蜉蝣樓這樣唯美的名字，是一個修行界殺手組織。
    “人生本就似蜉蝣，朝生暮亡自然事。無需留得名與姓，懸賞二一入黃泉。”
    這便是蜉蝣樓名字的由來，無論是殺手還是被刺殺的人，誰又不是一隻走過世間的蜉蝣呢？
    隻要錢出的夠，蜉蝣樓可以殺好人，也可以殺惡人，甚至敢去刺殺人榜強者，卻從不接殺弱者的活。
    但是小公孫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她想不通為什麽一定要過這種東躲西藏的日子，她也想不通為什麽小時候照顧著她的長輩隨著她年齡的增長變得越來越少。
    她不想要為了錢去殺人，比起詭異莫測的劍術，她更喜歡驚豔眾人的劍舞，因為就算那些叔叔阿姨們出完任務身受重傷隻要看到她的舞蹈就顯得沒有那麽痛苦了。
    小公孫從那之後就深深相信著一件事，劍舞是給人帶來幸福的，而非痛苦與鮮血。
    比起舍棄姓名，遮蔽容顏，刀口上舔血的刺客生活，小公孫更喜歡成為一位劍舞家。
    隻是，小公孫有的不僅僅是天賜的容顏，還有百年難得一見的天賦，樓主與叔叔阿姨們視她為蜉蝣樓中興之人，甚至在他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暗中保護。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本該無情冷血的殺手組織對她如此溫情？
    若是對方能夠隻將她視為棋子的話，如果他們能夠隻將她指示為工具的話，她就能反抗，能夠做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了。
    隻是，看到樓主與叔叔阿姨們期待的目光，看到他們做完任務回來身上的血跡， 小公孫將到了嘴邊的話又重新咽了回去。
    這讓她怎麽說的出口呢？
    小公孫隻敢在背地裏練劍舞，從未在眾人麵前表露出對劍舞的渴望。
    時間流逝，日月如梭，小公孫一天又一天的長大，她果然沒有辜負蜉蝣樓全體的希望，成長為一個從不失手的傳奇殺手。
    隻是，人生本就如戲，如何隻有高潮？
    蜉蝣樓接了一個對原先的人榜第四霸刀宋靈出手的懸賞，是的，那個懸賞是青龍人間化身發布的。
    它並未想過僅僅靠著一個小小的蜉蝣樓就能夠對宋靈造成多大的傷害，也沒有過多的算計，它隻是單純比較喜歡看這種同類相殘的戲碼罷了。
    為什麽一定是蜉蝣樓？因為其他的殺手組織聽到刺殺的對象是宋靈之後，根本沒有人會去接。
    蜉蝣樓也是可以拒絕的，但是很遺憾，蜉蝣樓本就是一個瘋子組織，或許這些人從頭至尾都隻是在享受殺與被殺的快感罷了。
    不過，蜉蝣樓的樓主在帶領整個蜉蝣樓圍殺宋靈的時候，選擇瞞著公孫大娘，哪怕那時的公孫大娘已經是整個蜉蝣樓最強的殺手。
    在出征的前一天晚上，整個蜉蝣樓百餘位修士圍在一起痛飲美酒，眾人歡聲笑語，根本看不出要去赴死。
    蜉蝣樓樓主喝得爛醉之後，拉著公孫大娘的手說道。
    “你和我們不同，我們在做我們喜歡的事情，以後你也去做你喜歡的事情吧。”
    其實，公孫大娘當時已經察覺到了異樣，但是樓主沒有給她細問的機會，她就昏了過去。
    等到再次醒來，蜉蝣樓已經人走樓空，她從來沒有想過樓主會對她下藥，她的殺手本領都是樓主教的，樓主若是有心隱蔽蹤跡，他也無從找起。
    隻是，就在她獨自一人守著蜉蝣樓等著各位能夠像往常一樣回來的時候，噩耗傳到了她的耳中。
    蜉蝣樓伏殺宋靈，全滅。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在公孫大娘的眼中卻無法接受。
    為什麽？
    明明蜉蝣樓樓主也是極境，為什麽在那些所謂極境強者的手下怎麽不堪一擊？
    為什麽樓主他們偏偏要接下這個根本完不成的委托？
    為什麽他們偏偏不帶上自己？
    啊……是啊，她早就知道答案不是嗎？
    蜉蝣樓的各位是一群徹頭徹尾的變態混蛋，這種事她早就明白了。
    隻是……就算是混蛋，那也是將她扶養長大的混蛋啊……
    無關正義與否，那群混蛋將僅有的善留給了公孫大娘。
    整個修仙界都在為蜉蝣樓的覆滅而感到高興，隻有公孫大娘一人為之悲傷。
    被整個世界排除在外，多半當時的公孫大娘是這樣的心情吧。
    公孫大娘在蜉蝣樓整整呆了七天，在第八天的淩晨，一縷炙熱的火舌將這個修行界惡名昭著的蜉蝣樓點燃，一切存在過的痕跡被付之一炬。
    禁錮飛鳥的牢籠已經被摧毀，飛鳥在飛離的前一瞬還會留戀那個它生活了大半輩子的牢籠嗎？
    公孫大娘的答案早就寫在了臉上，隨著火舌被風吹起的還有淚水。
    在那之後，世界上再也沒有蜉蝣樓，卻多了一個絕世舞者公孫大娘。
    她不會去否定那群變態混蛋的選擇，就像那群變態混蛋從來沒有否定過她的選擇一樣。
    逝者已逝，生者猶堅。
    生活還要繼續下去，公孫大娘想要多為這個人間做些事情，哪怕是替蜉蝣樓的混蛋們做出微不足道的贖罪。
    公孫大娘硬生生將自己辛辛苦苦修得的修為，重新修煉劍舞之道，然後踏上了極境。
    在踏上極境之後，她不止一次現舞，也不知一次跌境，在不斷的磨損之中，壽元被消耗殆盡，而這次便是她最後為人間的一舞。
    她對此並不感到遺憾，或許自己也被那群混蛋所影響了吧？公孫大娘在麵紗之下的紅唇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不過，在她看來，女子若是不在自己最為年輕貌美的時刻綻發出無邊的光芒，那麽就算是白活了一世。
    她接受不了自己容顏老去，再也舞不動劍器的樣子。
    她要在這個盛世，在這個都城留下一個最美麗的傳說！
    縱使後世舞者無數，也隻能仰望她舞劍的背影！
    在沒有人能夠看到的麵紗之下，公孫大娘露出了快意的微笑，就算是天地也會為之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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