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節，整個江陵城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燈光月光星光，好不熱鬧！
    而與外界熱鬧相反的是，李白與楊誠所住的小院。
    楊誠明顯比原本看起來消瘦了許多，渾身看上去隻剩下一張皮包著骨頭，甚至胸膛可以明顯看到陷了下去。
    楊誠躺在病床之上，氣若懸絲，從上個月開始，他活著便是一種酷刑，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活下去的唯一希望隻有夢中與李月圓的相會。
    隻有在夢中，他才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說話站立行走。
    在這楊誠的最後一個月裏，李白也幾乎足不出戶，時常跟自己這個說不出話來的妹夫聊聊天。
    時間是最無情，最殘酷的事物，從不會因為某個人的期許而變得與眾不同，楊誠的半年之命也將於今日走到盡頭。
    “嗬……”
    楊誠想要說話，卻隻能發出怪聲，仿佛有一顆石子卡在了他的喉嚨裏。
    “不用多說，二哥明白，睡吧，和月圓最後道個別。”
    李白守在楊誠的床邊，他憔悴了不少，胡子也許久久沒有打理，整個人看起來成熟了許多。
    楊誠輕輕閉上了雙眼，不多時便睡去。
    李白身為修士，自然能夠看出楊誠體內的生機之火正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不過他此時能做的也唯獨隻有祈禱了，祈禱楊誠來得及能夠與月圓最後好好道個別。
    楊誠的眉頭微皺，不知是因為肉體上的痛苦，還是因為等待月圓的焦急。
    李白回頭望去，此時窗外烏雲密布，圓月不見蹤影。
    時間一秒又一秒的過去，距離今天結束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也就是說楊誠最多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
    “小妹，快睡呐。”
    李白輕聲囈語，低頭一看卻見楊誠的眉頭舒展，李白深深鬆了一口氣，而那籠罩在圓月之上的烏雲不知何時已經散開……
    “楊郎，我來了！”
    李月圓剛出現在太虛夢境之中就連忙喊道，她想要立刻與楊誠分享喜悅之情。
    畢竟今天是中秋節，李客難得露麵，張雪娥也來做客一同賞月，夢中還能與愛人共度良宵，這怎麽讓李月圓不欣喜呢？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二哥李白了。
    “月圓，咳咳……你來了。”
    或許是因為楊誠油盡燈枯，又或許是因為楊誠決定坦白，楊誠此時在夢中的形象並非往日的健康，而是病重的樣子。
    楊誠躺在地上，聲音虛弱，嚇得李月圓連忙跑了過去將楊誠抱了起來，李月圓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聲音顫抖。
    “嗚嗚嗚……楊郎……你怎麽了楊郎……”
    “月圓，你先聽我說，咳咳……我時間不多了。”
    楊誠躺在李月圓的懷裏，努力伸出手拭去李月圓眼角的淚水。
    “我早就身患絕症，喉岩晚期，若非二哥帶著我訪便名醫，我可能在半年之前就已經死了。二哥替我找來名醫幫我續命半年，又替我求得高人授法得以夜夜你相會。”
    “這半年裏，唯有夜晚是我在病痛的折磨之中活下去的動力，能夠與你相遇，相知，相戀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分。”
    “月圓，隻恨此身運不佳，有緣有分難攜手。”
    “若是還有下輩子，我還想遇到你……”
    楊誠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氣息也變得紊亂，眼中已經開始出現了人生走馬燈，此時李月圓已經哭得泣不成聲。
    “月圓，忘了我……”
    李月圓懷中的楊誠露出了笑容，說出了他人生中最後的一句話，與世長辭。
    “啊！”
    李月圓隻是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任何語言在此時都顯得蒼白無力，那種被人攥住心髒的痛苦，那種無法呼吸的痛苦，溢於言表。
    隨著楊誠的死亡，太虛夢境開始崩塌，而與之一起崩塌的，是李月圓的世界……
    李月圓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眼淚早已將她的被褥打濕，她用力的抓著自己的秀發，一遍又一遍的告誡自己那隻是夢境罷了。
    但是她的理智告訴他，這就是現實。
    楊誠死了。
    李月圓覺得自己的心髒仿佛被人硬生生地掏了出來，捏了個粉碎，又狠狠地踩了幾腳。
    “月圓，你怎麽了？”
    與李月圓共睡一張床上的閨中密友張雪娥醒了過來，難道李月圓那悲痛欲絕的神情不由得十分擔心，關切地摟住了李月圓。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啊……”
    李月圓撲到了張雪娥的懷中，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在千裏之外的江陵城，李白看著楊誠斷了氣，楊誠的遺體臉上還帶著一絲幸福的微笑，想必是沒有留下什麽遺憾了。
    而李白卻沒有辦法替楊誠能夠不留遺憾的離開而高興，他將楊誠的遺體收入青龍小世界中早就準備好的棺材裏，推著門走了出去。
    小童守在門外與李白差點撞了個滿懷，他開口道。
    “生死本是天道命定之事，節哀。”
    李白點了點頭，一時卻沒有馬上回答，好像話被梗在了喉嚨裏，過了許久，還用顫抖且沙啞的聲音說了一聲。
    “多謝。”
    道謝之後，李白離開了小院，他還有事情要做，他還要完成楊誠的遺願。
    李白渾渾噩噩隨著人流離開了江陵城，等到他回過神來早就出了城，來到一個偏僻無人的樹林。
    李白爆發劍道六境修為與儒道極境修為，身形化為流光向著一個方向而去，速度之快，遠超雷霆。
    待到麵色蒼白的李白停下身形，他回到了自己從小長大的家鄉，青蓮鄉。
    此時，天還沒有亮。
    李府卻有一座小樓燈火通明，那是李月圓的閨房。
    李白站在一座無名小山頭，那是楊誠將父母埋葬的地方，他曾經說過，待到他走馬上任，就重新為父母修整墓地，卻沒有想到如今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楊誠的遺囑是讓李白把他與自己的父母葬在一起，無需立碑，也無需祭奠。
    李白以秋蓮為鏟，沒有動用任何修為親手為楊誠挖了一個墓穴，李白將棺材取出放入墓穴裏，最後更是不顧什麽風度，用手將墓穴用泥土填平。
    看著這個親手堆起的土堆，李白站在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也沒有人知道李白在楊誠的墓前想來些什麽。
    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投向人間之上，一個渾身泥汙的青年跌跌撞撞地走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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