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泛舟順著符汶河而下，隻不過這次他的身邊少了楊誠的身影，變得隻剩孤身一人。
    南離的情況讓李白摸不著頭腦，嗜睡的毛病沒有隨著能夠化形而減輕，反倒是更加嚴重了。
    李白一個人站在小舟的船頭，清晨山間的霧氣極重，江上白蒙蒙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隨著時間的推移，江霧並未有散去的痕跡，反倒是變得愈發濃重起來。
    大霧為被席天地，放眼而望處處白。
    李白負手在身後，靜靜等著後續的進展。
    吱……
    隨著腐朽木器摩擦的聲音響起，漫天的白霧中出現了一縷幽綠色的火光。
    火光越來越近，一隻腐朽的不成樣子的小船從遠處緩緩駛來，小船上到處散落著河蚌殼與水草，就好像剛從河底裏打撈上來似的。
    那幽綠色的火光是船上掛著的一盞燈所發出的，在濃霧之中顯得尤為恐怖。
    小船之上掛著許多紅綢帶，顯得格外詭異。
    小船之上站著一個穿著蓑衣的船夫，手持船竿，每用船竿劃一下水，小船都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會散架一般。
    “小哥，你知道王家村怎麽走嗎？老朽迷路了。”
    船夫將小船靠到李白小舟身邊，聲音沙啞地開口，就像是在用銼刀磨鐵器一般，讓人聽了頭皮發麻。
    “老丈去王家村有何事？”
    李白對眼前的詭異景象不以為意，微笑開口反問。
    “老朽是這符汶河河神大人手下的船夫，奉命往王家村接親，迎接河神夫人。”
    “噢？河神娶親？有趣有趣，不知李某可否去討一杯酒水？”
    李白聽到老船夫的話來了興趣，而老船夫看到這裏，哪還不知自己碰上了一名修士？
    本來有幸在這符汶河上碰到一遊人，老船夫是想解解口腹之欲，將李白這一美味血食一口吞入腹中的，哪曾想碰到了個修士？
    雖說李白樣貌看起來年輕，但是修行界的事情又何曾是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小心駛得萬年船，老船夫深知這個道理，便絕了此前的心思。
    但若是真的要動起手來，他作為符汶河鯉魚成精也不懼，畢竟他背靠符汶河河神，縱使是極境大修士來了符汶河都要給這的河神幾分薄麵。
    “來者是客，更何況仙師能夠賞臉，想必河神大人也會很開心的。”
    老船夫扯著嗓子開口，隻是那聲音實在不好恭維。
    “那便由老先生帶路吧。”
    李白微眯著眼睛，嘴角含笑。
    “好說好說。”
    李白執意要去見見河神娶親，這讓老船夫在內心裏暗笑，正好今日親宴還缺一道壓軸菜，修行有成的修士心肝確也不錯。
    老船夫的破船與李白的小舟並行，隨著河水兜兜轉轉之下，駛出了濃濃的迷霧。
    此刻，烏雲蔽月，星辰無光，陰風瑟瑟，本該進入夢鄉的王家村眾人卻舉著火把，早早就等在了河邊。
    看到老船夫的出現，一個村子模樣的老者顫顫巍巍地上前，納首便拜。
    “見過神使，今年的河神妻子早已在此恭候多時，還望神使在河神麵前替我等美言幾句，請河神今年繼續保佑我等。”
    老船夫陰測測的視線掃過跪在地上的村長，村長頓時遍體生寒，身子微微顫抖，蒼老鬆弛的臉皮也隨之抖動。
    那所謂的河神妻子是一個看起來剛剛及笄不久的小女孩，事實證身穿紅色嫁衣，見到恐怖的老船夫不哭也不鬧，隻是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眼神像是死了一樣。
    她的母親在生她的時候難產而死，她的父親在那之後不久也死在了符汶河的風浪下，村子裏都說她是掃把星，克死了自己的父母，都不太待見她。
    她是由大她幾歲的姐姐一手帶大的，姐妹倆相依為命，日子雖然過的艱苦，但也勉強能夠生活下去。
    就在前些年，這符汶河之中出現了一位河神，一切都變了。
    這位符汶河每年都要迎娶一位未曾破身的貌美女子為妻，若是被河神選中，那位女子所在的村落就會迎來一整年的豐收與太平。
    上一年被河神選中的那位女子便是女孩的親姐姐，在那之後，女孩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姐姐。
    村子的日子確實一天比一天過的好，就連女孩托姐姐的福也受人待見了起來。
    隻是，隨著日子的推移，村子裏的人逐漸反應過來，下一年的河神娶親已經迫在眉睫。
    他們舍不得放棄這唾手可得的庇佑，卻也舍不得讓自己的孩子嫁給河神，於是他們盯上了女孩。
    女孩嚐試過逃跑，還沒有跑出村口，就被村裏的人發現抓了回來，女孩被暴打過一頓後又餓了兩天。
    雖然之後女孩就被放了，但是她無時不刻不感覺自己被監視著。
    她對這個從小長大的村子已經徹底失望，或許這就是她作為掃把星的懲罰吧？
    女孩從那之後眼神就像死了一樣，整個人變得如同傀儡一般呆滯，任由村裏的婦女替她梳妝打扮披上嫁衣。
    與村子中的喜氣洋洋不同的是，女孩一個人獨自坐在自己的房間裏呆呆看著銅鏡之中的自己。
    人與人之間的悲歡並不相通。
    或許，嫁給河神就能與姐姐相聚了也說不定？
    女孩祈禱著，懷中是姐姐的手帕，那是自己剛學會女紅之後，為姐姐繡的手帕，姐姐幾乎從不離身。
    她在姐姐嫁給河神之後半年，在河邊撿到。
    那一天，也是女孩發瘋似地要逃離村子的一天。
    老船夫看著女孩被精心打扮過的臉龐，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個年紀的女子，肉質最是爽嫩，想必河神大人絕對會喜歡的。
    “走吧。”
    老船夫一招手，女孩失魂落魄地跟著老船夫走上了那個破船，而王家村的村民們眉眼間都是喜悅，若非顧及到神使還在，他們絕對會歡呼出聲來以慶祝來年的風調雨順。
    老船夫的船緩緩下沉，最後完全沉沒，載著女孩向著河神宮而去。
    而就在此時，所有村民都歡呼雀躍起來。
    劊子手親手斬下無辜之人的頭顱，心裏卻在盤算著這一顆頭顱能夠從官老爺那拿到多少賞錢。
    李白厭惡地看了一眼歡呼雀躍的人們，背身走入水中，他對眼前的一切感到失望。
    整個世界上真正可怕的東西，到底是妖魔，還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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