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素五指如鉤刺入李白胸腔，浩然氣逆衝，金石碎裂聲炸響。
    李白文膽被生生抽離，寸寸破碎如暗金琉璃，裂痕間“俠”“真”明滅震顫。
    冰素以神通凝練，冰霧裹挾文膽殘片，虛空中漸化為一枚篆刻逆文的幽暗玉圭，表麵浮凸扭曲的經文章句，似被鹽漬浸染的聖賢典籍。
    李白七竅滲血，卻見玉圭深處仍有一點金芒不熄，如儒家薪火蟄伏於汙濁，山河虛影在裂痕深處無聲翻湧。
    冰素將李白文膽所化的玉圭向空中輕輕拋了幾下，隨後拿在手中細細觀賞，不由得嘖嘖稱奇。
    “這便是天下頂尖的文人文膽嗎？確實配得上一道仙靈之氣。”
    李白伸手抹去臉上的鮮血，文膽被剖所帶來的劇痛似乎並不存在，他是直勾勾的盯著冰素，漆黑的瞳孔像是一潭死寂的黑水，其下暗藏著驚濤駭浪。
    文膽被奪雖然可惜，但願賭服輸，這並不是李白憤怒的理由。
    令李白怒發衝冠的是，冰素隨意玩弄他最珍視的記憶。
    曾有那麽一瞬，他似乎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年紀，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是做不得假的。
    然而，當幻境之中的許紫嫣將手捅入他的胸膛的時候，
    “再來。”
    冰素聽到這話，笑容有些輕蔑。
    人族不愧是這世間最貪婪的種族，就算在這種情況下依舊還妄想奪取利益，坐井觀天的文明如何能夠長盛不衰?
    “你可還有足以上桌的籌碼?”
    冰素把玩著玉圭，眼中是止不住的鄙夷。
    “我這顆劍心可夠?”
    李白平靜地說著，龍泉與秋蓮有靈，發出陣陣劍鳴。
    劍心位置不同於文膽，屬於人體要害，以冰素那粗暴的手段，若是李白這次輸了，他的性命會被當成籌碼一起取走。
    “倒是足夠。”
    冰素看到那兩把自發呼應的長劍，深知李白劍心同樣驚世駭俗，心中一喜。
    在這枯寂苦寒的秘境之中，唯有把玩這些藏品是她唯一的樂趣，如今頂級藏品在添其二，她如何不愉悅呢？
    李白並非一時上頭的莽夫，他自然是明白自己已經沒有再試錯的機會，也摸清了一點幻境的機製。
    這種幻境無非就是讀取挑戰者的層層意識，扮演挑戰者最在乎的人或事物，在挑戰者心神動搖之時觸發擊敗機製。
    這種幻境為了能夠動搖挑戰者的精神，一般力求真實。
    接下來他要做的無非就是穩定自己的心神，斬殺眼前出現的幻覺。
    李白想著，將手輕輕地搭在了腰間的秋蓮劍上。
    冰素輕蔑的笑出聲來，隨手甩出一枚冰晶，還沒有等到李白看清冰晶裏麵所藏的記憶，冰晶便瞬間破碎，萬億雪花似白浪狠狠撲了下來，掩蓋了李白的視線。
    隻是一晃眼的時間，李白眼前的場景天移地轉，他回到了玄武秘境之中。
    李白被金色符文鎖鏈鎖在半空之中，動彈不得。
    遠處海天震顫，巨大的朱雀炸開七重火翼，蒼白業火從傷口噴湧，將玄武的玄冰鎖鏈熔作赤金長河。
    那是南離與玄武人間化身的決戰，李白看到這一幕，眼中寒意變得更重了。
    這次是南離嗎？
    它怎麽敢！怎麽敢讀取這段記憶?塑造這個場景?
    憤怒擊潰了李白的心神，在人間中他第一次那麽恨一個人，恨不得立刻拔劍將冰素斬殺。
    玄武掀起萬丈冰山相抗，冰峰卻在觸及朱雀羽翎時汽化成雲蛟。
    南離任寒流貫穿胸膛，對著李白的方向輕聲說道。
    “別哭，我會跨越生死的壁壘再與你相見……”
    南離燃盡本源的尾翎化作九輪蒼白烈日，玄武怒吼著祭出本命冰鏡，映出鴻蒙初開時彼此初遇的幻影。
    這一幕出現在李白的麵前，與拿一把鈍刀一點點插入他的心髒有什麽區別？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李白在心中不斷告誡自己，他已經賭上了一切，不容許再輸了。
    理智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幻境，一切都是冰樹的陰謀。
    可是，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有感情，並且比許多人的都熾熱許多，看到眼前這一幕讓他如何不痛呢？
    發自靈魂的疼痛讓李白倒吸一口冷氣，他哆哆嗦嗦地念著清心咒，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忽然，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出現在李白的麵前。
    太白金星虛影！
    隻見其勾著一抹得逞的冷笑，將手伸向李白。
    就在那隻完美的如同玉鐲一般的手即將觸碰到李白的前一刻，李白三千煩惱絲中的一縷黑發閃過一道銀光，那縷發絲瞬間斷裂。
    一個健碩的人影出現在李白的麵前，隻見他握著李白的手高高舉起，就一如他教導年幼的李白第一次學劍那般，他握著李白的手揮劍而下，輕聲道：
    “斬。”
    一劍素霓生！
    電光火石之間玄武小世界的天被撕裂，一望無際的黑海被一分為二，眼前的太白金星也被從中間被斬成兩段，正在逐漸潰散。
    遠端有一隻黑白大熊怒吼地撐開天地，如同太陽一般明亮的雙眼看向李白，滿是眷戀。
    而那人轉過頭來，李白不可置信的盯著對方，口中的話語化作頑石卡在喉嚨裏吐不出來。
    “父……”
    就在李白情感將如久蓄的洪即將破堤之時，李客麵帶微笑，搶先一步開口：
    “白兒，劍心當一往無前。”
    隨後，李客便抓著李白的手，將其捅入了自己的胸膛。
    在李白呆愣的目光下，幻境瞬間崩塌，李客的身影如泡沫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的冰素。
    李白的手正提著秋蓮劍捅入她的心口，這是她的幻境第一次被人破解。
    就算李白是唯一一個見過幻境兩次的人，但是僅僅是憑借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破開這道幻境的。
    冰素的幻境並沒有實際的殺傷力，隻有冰素幻化為幻境之人才能對失敗的挑戰者進行審判。
    然而，一旦冰素化為幻境之人，她就會完全根據被幻化之人的一切進行合理的行動。
    隻是冰素沒有想到的是，她所幻化的李客居然在審判機製觸發之前，選擇牽著李白的手殺死自己。
    人類，真是奇特……
    這是冰素意識的最後一個念頭，隨後她的世界便徹底暗了下來……
    喜歡人間風華請大家收藏：()人間風華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