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東晟穿過牆體裂隙，看見眼前的光景，腳步驟停。
    城市已物是人非。
    街道扭曲，斷壁殘垣扭曲成詭異的幾何形狀。
    建築表麵，血管一般的藍色脈絡正跳動不止。
    電線杆融化化為液態數據柱，蠕動著吞噬周遭一切。
    天空撕出一條裂縫，碎片如鋸齒般旋轉，電弧閃爍
    更瘮人的是街上那些“人”。
    那些“人”的皮下，藍色紋路蠕動著。
    光芒忽明忽滅，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節律。
    關節發出細微的異響，每一步都凝滯、卡頓。
    臉上是徹底的空白，隻剩下軀殼在往前挪，被無形的力量牽著走。
    體內節點傳來一陣高頻震顫，韓東晟對周遭變化的感知驟然清晰。
    “轉化在加速。”
    他開口，聲音很不穩定，電流的滋滋聲揮之不去。
    韓東晟感到一陣惡寒。
    “這座城，”他聲音裏的電流聲更響了，“正在變成數據，被徹底吞掉。”
    龍隊腳步虛浮地跟了過來，看得出他很虛弱，汗水浸透了後背。
    他扶著旁邊一截扭曲的鋼筋，聲音嘶啞。
    “老韓…這鬼地方…還能撐多久？”
    “最多三小時。”
    韓東晟語氣沉重。
    “三個鍾頭後，這裏，現實和數據的界限會徹底消失，完全混在一起。”
    這種全知般的視角，讓他對即將到來的徹底崩壞，有了更清晰的預感。
    他閉上眼，意識沉入城市的脈絡，順著數據流淌，穿過扭曲的現實。
    無數信息碎片湧入腦海。
    意識沉下去，城市的脈搏就在指尖跳動。
    冰冷的監控畫麵，溫熱的能源流動，尖銳的通訊信號……無數的數據洪流衝刷著他，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強行穩住，在混亂中搜索。
    找到了！
    那個念頭炸開，像一道驚雷劈進紛亂的數據海。
    韓東晟渾身一僵，猛地抽回意識，胸口一陣窒悶。
    “劉若欣！趙雨荷！”
    他聲音嘶啞，帶著電火花。
    “董事會大樓！地下！東南角，第四層！”
    “她們在跑！被追著！”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
    一種尖銳的冰冷感，裹挾著刺耳的噪音，蠻橫地撕裂了他剛建立的感知鏈接。
    惡意，純粹的惡意，順著數據線燒灼過來。
    這股惡意，帶著令人作嘔的冰冷和扭曲。
    韓東晟臉色刷地白了。
    “是韓虎那套裝甲！董事會在用它追殺她們！”
    ……
    董事會大樓的崩塌處，粉塵嗆得人睜不開眼。
    劉若欣在扭曲的鋼筋間穿梭，五指死死摳著胸前的徽章。
    口鼻間滿是鐵鏽和灰塵令人窒息的味道。
    腳下的地麵毫無征兆地塌陷，她反應極快地向旁側撲出，堪堪滾開。
    掌心的徽章傳來一陣陣溫熱的搏動，那感覺幾乎要滲進她的脈搏裏。
    前麵不遠處，趙雨荷正踩著斷裂的樓梯向上，那個不鏽鋼保溫杯懸在她頭頂，高速旋轉。
    一層無形的力場在她周圍扭曲著空氣，勉強彈開砸落的碎石塊。
    “快跟上！”
    趙雨荷聲音嘶啞，頭都沒回。
    “那個白色的鬼東西咬得很緊！”
    劉若欣就這麽一晃神，右腳踝突然一緊，整個人失去平衡向前摔去。
    手肘重重磕在碎石上，悶響伴著劇痛。
    她低頭，一根滑膩冰冷的藍色數據觸須死死纏住了她的腳踝，正飛快往小腿上爬。
    “滾！”
    她左手猛地拍向地麵！
    嘭！一圈藍色能量炸開，纏繞的觸須應聲碎裂。
    轟隆！
    身後，又垮塌了半麵牆壁。
    煙塵彌漫裏，一個巨大的白色輪廓撞破殘骸，硬生生擠了出來。
    金屬關節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嘯。
    韓虎的裝甲。
    裝甲胸口那個透明艙室裏，懸浮著韓虎那顆頭顱。
    那顆頭顱不再死寂，臉上的肌肉在抽搐，嘴唇翕動，像是在無聲地嘶喊，又像在極力對抗著什麽。
    “快跑！他還沒完全控製住那玩意兒！”
    趙雨荷一把薅住劉若欣的手臂，發力將她拽起來，拖著她衝向標記著緊急出口方向的通道。
    “蘇虎那邊應該拖住了董事會主力，但韓虎這裝甲的控製模塊還在運作！”
    白色裝甲邁步追來，動作透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怪異和卡頓。
    白色裝甲往前踏出一步，金屬腳掌砸在碎石上。
    然後，驟停。
    右腿的液壓杆猛烈抽搐，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它又一次向前，動作卻硬生生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扯住，頓在原地。
    機體內部，兩種意誌在激烈對抗，反映在外部就是這種詭異的卡頓。
    駕駛艙裏，那顆頭顱的嘴唇不自然地開合。
    斷斷續續的電子音，混雜著尖銳的電流噪音，從擴音器裏擠出來。
    “跑……快……我……他……要……啊——！”
    一聲短促的，混雜著痛苦和機械失真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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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雨荷頭頂那個不鏽鋼保溫杯嗡嗡作響，轉速飆到了極限，發出一種幾乎要刺穿耳膜的高頻噪音。
    空氣在她身前扭曲、壓縮，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
    白色裝甲撞了上來！
    砰！
    屏障瞬間布滿裂紋，然後轟然碎裂。
    衝擊波把兩人往前推了一把。
    就這一瞬間的阻礙！
    趙雨荷拽著劉若欣，連滾帶爬衝進了旁邊的拐角！
    “呼……呼……”劉若欣肺部火燒火燎，心髒快要跳出胸膛。
    體內藥劑帶來的灼熱感順著血管蔓延，讓她對周圍的數據流異常敏感。
    前麵，不遠了！緊急出口那獨特的、相對穩定的數據信號就在前方！
    “快！就快到了！”她喊道，聲音因為缺氧而嘶啞。
    幾乎是同一時間，另一邊。
    韓東晟感知網絡中，代表龍隊的那個節點猛地爆出一團混亂的數據流！
    他心頭一跳，急忙轉頭。
    噗通。
    龍隊直挺挺跪了下去，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
    覆蓋在他身上的骨質裝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增生！
    表麵的藍色數據紋路活了過來，瘋狂扭動、交織，圖案混亂不堪。
    哢嚓！
    骨甲與血肉連接的地方，皮膚被硬生生撐裂！
    翻卷的皮肉下，不是猩紅的血，而是粘稠的、散發著冷光的藍色膠狀液體，一滴滴落在地上。
    肌肉纖維暴露在外，也被染上了詭異的藍色。
    韓東晟瞳孔收縮。
    “數據侵蝕……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嗎？”
    這不僅僅是失控，這是徹底的、無法逆轉的同化！龍隊正在變成城市的一部分，變成那些街上行走的“數據活屍”！
    韓東晟下意識就想去扶，手剛碰到那身骨甲，一股寒氣直鑽骨髓。
    “你的改造…跟城市的數據化起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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