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別的什麽人。”趙雨荷抓起副駕上的槍。“繞路不是好主意。天黑，容易踩坑。”
    劉若欣打開地圖，借著月光看。“有別的路嗎？”
    趙雨荷俯身，從副駕駛座位底下摸索片刻，拖出一個邊緣磨損的軍用地圖筒。
    “哢”的一聲，筒蓋被擰開，一張泛黃的地圖被小心翼翼地鋪展在前擋風玻璃上。
    “這條是我們原定的主幹道，一直通向安塔山脈。”她指尖點在一條粗線上，“但現在被堵死了。想繞過去，側翼這條小路，必須穿過老城區。那地方……”
    趙雨荷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
    “感染者很多？”劉若欣的聲音很輕，卻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冷靜。
    “比那更糟。”趙雨荷的表情變得異常凝重，“那是首批感染爆發的區域之一，也是新希望城最早建立的實驗場。鬼知道裏麵現在晃蕩著些什麽玩意兒。”
    劉若欣沒說話，視線在地圖上那片被紅色標記的區域逡巡。幾秒後，她開口：“我們沒得選。要麽冒險穿過去，要麽就等著後麵那群‘覺醒者’追上來，把我們撕了。”
    趙雨荷猛地抬起頭，盯著劉若欣。
    最終，她重新擰動鑰匙，卡車引擎再次轟鳴起來。
    “算你狠。”趙雨荷猛打方向盤，車頭拐向一條坑坑窪窪、幾乎被遺棄的岔路，“不過我警告你，接下來無論你看到什麽，都別他媽大驚小怪，更別問為什麽。聽明白了？”
    劉若欣沒理會她的警告，低頭檢查著手中的武器和剩餘的彈藥，動作熟練得讓人心驚。
    “我十三歲就知道怎麽給活動的屍體補第二槍了，用不著你教。”她的聲音平淡，不起波瀾。
    趙雨荷從後視鏡裏瞥了她一眼，語氣也淡了下來：“這可不是你以前見過的那些普通喪屍。新希望城在這片區域進行過所謂的‘共生實驗’，結果……玩脫了。”
    劉若欣裝填彈匣的動作微微一滯，“跟韓東晟一樣的實驗？”
    “性質上類似，但手法要粗暴野蠻得多。他們為了追求效率，直接把最原始的病毒株注入活人的大腦，試圖強行繞過漫長且不可控的自然感染和變異過程。”趙雨荷的語氣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沉重，“後果嘛，就是催生出了一大批既沒有徹底死亡，也沒保留多少人類理智的怪物。”
    劉若欣感覺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那跟‘覺醒者’又有什麽區別？”
    “覺醒者，可以說是這場災難裏意外的幸運兒。他們雖然也被感染了，卻奇跡般地保留了完整的人類思維和判斷能力。”趙雨荷緊握著方向盤，指節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而這些實驗失敗品，隻剩下最原始的野獸本能和一些破碎錯亂的記憶片段。它們會像提線木偶一樣，不斷重複生前某些特定的動作，固執地守在某個地方，攻擊一切活物。”
    卡車在顛簸的廢棄公路上轟鳴，破敗建築的剪影在月色下拉長，扭曲。
    劉若欣緊抓著冰冷的武器，全部注意力都投向前方，那片被趙雨荷稱為“實驗場”的死寂之地。
    “目標，那棟大樓，我們從那兒穿過去。”趙雨荷的手指向前方一棟高聳的斑駁建築，語調平靜，與周遭的死寂格格不入。
    劉若欣喉嚨發緊，沒出聲。
    韓東晟獨自斷後的身影在她腦中揮之不去。他搏命時頸側墳起的筋絡，每一次搏動，都重重砸在她心口。
    車身猛然一震，慣性將兩人往前甩。
    思緒被打斷。
    “沒油了。”趙雨荷低啐一聲，利索地扯下臂上滲血的繃帶，飛快地重新包紮，動作熟練，“接下來，靠兩條腿。”
    兩人沒有多餘的廢話，迅速清點、分配物資，配合無間。
    劉若欣仔細檢查了每一把槍的彈藥，趙雨荷則將必要的生存用品塞進背包，幹脆利落。
    “那些‘共生實驗’的怪物，”劉若欣背上沉甸甸的行囊，壓低聲音問出口，“它們到底怕什麽？”
    趙雨荷劃亮一支小型手電，昏黃的光暈勉強驅散一小片黑暗。她瞥了劉若欣一眼：“不關心它們能做什麽，隻想知道怎麽弄死它們？”
    “對。”劉若欣的回答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趙雨荷嘴角揚了揚，那抹弧度不含嘲弄，反倒有幾分認可。“腦幹。子彈從耳道或者眼眶打進去最直接。不過，它們幾乎感覺不到痛楚，就算廢了它們的腿，它們照樣能爬過來。”
    “和普通感染體比呢？”
    “速度、力量，都強了好幾倍。最麻煩的是，它們還殘留著部分生前記憶，會用工具，有些還會布置陷阱陰人。”趙雨荷手電的光束筆直射向前方幽深的黑暗，“記住，隻要照麵，立刻開火，別有任何遲疑。”
    兩人壓低身形，沿著建築物的殘垣斷壁邊緣快速移動，腳步放得很輕，極力避免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響。
    前方廢棄大樓的輪廓，在暗夜裏勾勒出一個巨大空洞的入口，仿佛能吞噬一切靠近的活物。
    “你們的計劃，”劉若欣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要被夜風吹散，“如果真的成了……韓東晟他，會怎麽樣？”
    趙雨荷腳步頓了頓。
    “那要看是誰的計劃了。”
    趙雨荷聲音沒什麽起伏。
    “‘鳳凰計劃’的目標是控製他，把他打造成最原始的武器形態。”
    “至於‘哨兵計劃’，他們想的，是徹底治好他。”
    “我問的不是這個，你明白。”
    劉若欣語氣執拗。
    “一旦他被治愈，”趙雨荷的聲線聽不出情緒，“他身體裏的病毒會被清除幹淨。”
    “他會變回一個普通人。”
    “力量，速度，超常的感知……什麽都不會留下。”
    劉若欣的手指下意識地蹭過冰冷的槍身。
    “這事，他本人清楚嗎？”
    趙雨荷沉默了幾秒。
    前方，那棟大樓敞開的入口，幽深得能吞噬一切。
    她手裏的武器又握緊了幾分。
    “他當然清楚。”
    她終於出聲。
    “關鍵在於，你認為，他會怎麽選？”
    劉若欣一時語塞。
    這個問題，她從沒深思過。
    變回凡人，或者，成為一件兵器。
    對韓東晟而言，哪條路更重要？
    腦子還沒轉過彎，趙雨荷猛地抬手，示意停下。
    “情況不對。”
    趙雨荷壓低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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