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著，頭部極其費力的，一點一點，想要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片猩紅的視野因這呼喚而波動，他喉間發出壓抑、不成調的低吼，正與某種無形的力量劇烈抗爭。
    “若…欣…”
    他口中斷斷續續擠出兩個字，沙啞得幾乎無法辨認。
    韓東晟喉嚨裏擠出的音節破碎不堪，嘶啞得駭人。
    “我…我快…要失控了…真的…控製不住我自己了…”
    他每一個字都耗盡了力氣，充滿了絕望。
    “我明白，哥哥，我全都明白。”
    劉若欣強行壓下奔湧的淚意，聲音因極力克製而微微發顫。
    她伸出手，想去觸碰他因劇痛而扭曲變形的臉龐，卻又在半途停住，怕驚擾了他脆弱的意誌。
    “你已經非常非常努力了，你一直都在拚命壓製，我看得清清楚楚。”
    氣氛凝固到了冰點，殺戮一觸即發。
    物資庫最深處，那片濃得化不開的幽暗裏，驟然響起一個蒼老卻充滿威壓的聲音。
    “夠了！全都給我停下！”
    這聲斷喝，如同驚雷炸響。
    所有人的動作都在瞬間僵住，不由自主地循聲望去。
    一個身影從陰影中踱步而出。
    來人頭發花白，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深刻的痕跡。
    可他的腰杆，卻挺得筆直，宛如一杆飽經風霜的老槍。
    他身上那套洗得泛白的舊軍裝，雖然破舊，卻異常整潔。
    胸前一枚褪色的軍官徽章，無聲訴說著往昔的崢嶸與不凡。
    “李…李老將軍？”
    刀疤臉看清老人的麵容，臉上的凶橫與貪婪刹那間退得幹幹淨淨。
    取而代之的，是無法言喻的驚駭與難以置信。
    他聲音都變了調，結結巴巴地喊：“您…您老人家怎麽會…會在這裏？”
    老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語氣透著一股久藏的火氣。
    “哼，我在這鬼地方窩了快大半個月了！”
    “你們這幫蠢貨，鬧騰了這麽久，還沒弄明白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麽天大的變故？”
    趙雨荷秀眉緊蹙，敏銳地捕捉到話語中的不尋常：“老將軍，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將軍幾大步走到劉若欣麵前，銳利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你，就是劉敬峰那小兔崽子的女兒？”
    他的聲音不高，卻有種直透人心的力量。
    劉若欣心猛地一沉，一種莫名的預感湧上心頭。
    她點了點頭，聲音有些發緊：“您…您認識家父？”
    “何止認識。”老人嘴角牽起一抹複雜難言的弧度，其中夾雜著苦澀與緬懷。
    “我跟你父親，那是過命的交情，能把性命托付給對方的袍澤兄弟。”
    “二十年前，我和他，聯手啟動了一項足以顛覆世界的秘密計劃——‘新世界計劃’。”
    韓東晟喉間發出野獸般的低沉嗚咽，猩紅的瞳孔中，暴虐的殺意與殘存的理智劇烈交戰。
    他強行壓製著體內翻江倒海的狂暴衝動，從牙縫中擠出斷續的字眼：“什…什麽…計劃…？”
    李將軍的語調沉了下來，帶著一種曆史的厚重與悲涼。
    “一個旨在創造出…能夠在這種末日絕境中生存下去的…全新人類的計劃。”
    “你父親劉敬峰，在基因工程領域，擁有無人能及的天賦與成就，他主導了基因層麵的構築。”
    “我，則負責提供最堅固的軍事壁壘與生存保障。”
    “但計劃總趕不上變化，誰又能預料到……”
    老將軍話音一頓，目光如炬，牢牢鎖定在韓東晟身上。
    “我們創造出的‘實驗體’，竟然會擁有並保留完整無缺的人類情感與獨立人格。”
    “實驗體？”
    劉若欣如遭雷擊，身體控製不住地晃了晃，險些跌倒。
    她聲音發顫，帶著濃濃的不可置信：“您…您的意思是說…東晟他…他其實…”
    “沒錯。”
    李將軍斬釘截鐵地吐出這兩個字，不帶絲毫猶豫。
    “韓東晟，便承載了‘新世界計劃’的最高期望，成為了唯一的成功品。”
    “更準確地說，他的存在，本身構成了一個奇跡，一個超乎了我們所有人預料的、完美的奇跡。”
    “至於其他的實驗品…很遺憾，它們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
    “徹底失控，異化成了外麵那些…毫無人性、隻知殺戮的怪物。”
    刀疤臉此刻也顧不上恐懼了，他急切地插嘴，聲音尖厲。
    “等等！老將軍，那…那現在外麵遊蕩的那些…那些吃人的鬼東西……”
    “全是失敗的殘次品！”李將軍的語氣驟然變得冰寒刺骨，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憎惡。
    “新希望城那群利欲熏心的敗類！畜生！”
    “他們卑鄙地竊取了我們項目的部分核心數據，然後急功近利，粗製濫造出了一大堆這種不倫不類的怪物！”
    “但他們癡心妄想！憑他們的能耐，永遠也別指望能複製出第二個韓東晟！”
    “韓東晟的誕生，融合了太多的偶然與不可複製的因素，他是獨一無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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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番話如同一道道驚雷，狠狠劈在韓東晟心頭。
    他雙手猛地抱緊了自己的頭顱，痛苦地蜷縮著蹲了下去。
    他發出困獸般的低吼，聲音裏充斥著前所未有的迷茫與自我懷疑。
    “我…我究竟…算是什麽…怪物？一個被製造出來的…東西？”
    “你不是怪物！你對我們而言，就是希望！”
    劉若欣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決絕，不容任何質疑。
    淚水終於奪眶而出，順著她的臉頰滾落。
    “我不管你是怎麽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也不管你的過去究竟是什麽！”
    “我隻知道，你一次又一次地救了我的命！這份恩情，我劉若欣永生不忘！”
    “在我心裏，韓東晟這個名字，便承載了我對親人、對哥哥的全部情感！”
    “就算…就算你真是他們口中的‘實驗體’，那你也擁有我心中最獨一無二的、最厲害的哥哥的地位！”
    李將軍望著劉若欣，那雙飽經滄桑的眼眸中，難得地浮現出一抹溫和。
    “好丫頭，你這脾氣，這股子韌勁兒，跟你父親劉敬峰當年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他話語中帶著欣慰，也帶著一絲沉痛。
    “敬峰他…在預感到自己可能遭遇不測之前，曾經鄭重地把你托付給我。”
    “可惜…唉…我辜負了他的信任，沒能在他出事後第一時間找到你，護你周全。”
    老人重重地歎了口氣，充滿了自責。
    “我爸…他…他真的已經…”
    劉若欣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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