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那個，從始至終，都隻是平靜地看著這一切的男人。
    她，通過了試煉。
    也永遠的，失去了一部分，屬於“人”的東西。
    灰燼，緩緩落下。
    帶著最後一絲餘溫，覆蓋在趙雨荷滿是粘液和血汙的作戰服上。
    她趴在滾燙的焦土上，肺部火燒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帶出腥甜的鐵鏽味。
    她贏了。
    代價是，她靈魂深處，那片名為“自我”的區域，被強行格式化，然後安裝上了一套冰冷的，名為“服從”的底層邏輯。
    蒼狼放下了弓。
    那根充當箭矢的鋼筋，早已在射出後不知所飛。
    他隻是看著那個趴在地上的女人，看著她艱難地撐起身體，然後，一步步，朝戰車的方向走來。
    她的步伐依舊穩定，隻是多了一絲無法掩飾的，屬於機械的僵硬。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
    沒有感謝。
    沒有言語。
    隻有工具與工具之間，在任務完成後的，相互確認。
    車門被一腳踹開。
    韓東晟從那輛報廢的戰車上跳了下來。
    他沒有看趙雨荷，也沒有看蒼狼。
    這兩個剛剛經曆過死戰的“工具”，他甚至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分過去。
    他的目標隻有一個。
    徑直走向那頭龐然大物最終崩解的地方。
    那裏，是這片琉璃地獄的絕對核心。
    一個直徑超過二十米的恐怖凹坑，邊緣的焦土仍在融化，往下淌著岩漿般的暗紅色液體。
    而在凹坑的正中央。
    熱浪扭曲的空氣裏，懸浮著一樣東西。
    一顆人頭大小的暗紅色晶體。
    剔透，完美，沒有任何瑕疵。
    它不再搏動，洗去了所有屬於怪物的狂暴、混亂與痛苦。
    隻剩下最純粹、最凝練的力量。
    這是那頭上萬怪物聚合而成的“墳場”，留下的唯一遺物。
    是這場瘋狂試煉，最終的獎賞。
    韓東晟站在坑邊，伸出了手。
    隔著滾滾熱浪，遙遙對準了那顆晶體。
    那顆暗紅色的晶體，仿佛受到了召喚，化作一道流光，落入他的掌心。
    他握住了它。
    然後，轉身，走向那輛已經不成樣子的生物戰車。
    他將那顆晶體，輕輕按在了戰車心髒的位置，那個被怪魚咬穿的，最大的破洞上。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能量波動，轟然擴散！
    以那顆紅色晶體為核心，無數道手臂粗細的，仿佛活物般的銀黑色液態金屬，從韓東晟的腳下，泉湧而出！
    它們不再是單純的修複材料。
    在流經那顆紅色晶體時，它們被染上了一層妖異的血色。
    它們攀附上戰車殘破的骨架，鑽進每一道裂縫，覆蓋住每一處損傷。
    斷裂的肋骨被重新接續，表麵浮現出熔岩冷卻後才有的暗紅紋路。
    破碎的脊椎被重構，每一個骨節之間，都多了一道閃爍著紅光的能量回路。
    原本慘白的骨骼裝甲，被一層深邃的，泛著金屬光澤的黑紅色物質所取代。
    這不再是修複。
    這是一場，由神隻主導的，徹底的進化！
    蒼狼呆呆的看著眼前這神跡般的一幕，他感覺自己的喉嚨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拚盡一切，換來的，隻是讓敵人摔一跤。
    而這個男人，隻是在戰後散步，就撿走了最核心的戰利品，然後，用它，創造出了一個更加恐怖的，嶄新的怪物。
    “哥哥……”
    劉若欣的聲音，帶著一絲怯意，從車裏傳來。
    她的小手，指著那輛正在被重塑的戰車。
    “它……在發光。”
    韓東晟的動作，出現了一個細微的停頓。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扒在車窗上的小女孩。
    然後，他抬起另一隻手，對著蒼狼的方向，輕輕勾了勾手指。
    蒼狼那把被他扔在地上的高斯動能狙擊弓，無聲地飛起，落入韓東晟的手中。
    銀黑色的液態金屬，包裹了那把猙獰的複合弓。
    弓身變得更加粗壯，兩條能量導軌的幽藍色電光中，多了一絲危險的紅色。
    在弓身中央，那個原本的磁場發生器，被一顆小型的，由紅色晶體構成的能量核心所取代。
    做完這一切，他將這把全新的武器，扔還給了蒼狼。
    “砰”的一聲，砸在蒼狼腳下的焦土上。
    蒼狼低下頭，看著這把脫胎換骨的凶器。
    他明白。
    這是賞賜。
    也是一條全新的，更加堅固的鎖鏈。
    他彎下腰，撿起了它。
    入手極沉。
    一股灼熱的，充滿了毀滅性力量的能量感，順著掌心，瞬間傳遍全身。
    他，被賜予了更強的力量。
    也徹底失去了，反抗的資格。
    趙雨荷走到了韓東晟的身邊。
    她的視網膜上，那枚黑色的耳墜，正瘋狂地刷新著數據。
    “蜂巢”主體，正在與未知高能晶體融合。】
    進化方向能量核心升級，裝甲材質強化，攻擊模塊增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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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預計耗時7分12秒。】
    需要人工輔助，進行線路優化與結構微調。】
    她懂了。
    她轉過身，看向那兩個已經徹底看傻了的幸存者。
    “錢院長，帶著她，下來。”
    她的聲音裏，是命令。
    “把所有還能用的儀器，全部搬到五十米外。”
    “蒼狼，你去警戒。”
    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
    一個全新的，以韓東晟為絕對核心，趙雨荷為執行官，蒼狼為武裝力量，錢院長等人為勞力的畸形團隊，在這一刻，才算真正成型。
    七分鍾後。
    當最後一根能量線路，在趙雨荷的精準指揮下，接入全新的晶體核心。
    整輛生物戰車，猛地一震！
    轟——！！
    一聲與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的，充滿了生命力和狂暴力量的咆哮，從戰車的引擎深處，轟然爆發！
    它，活了過來。
    它不再是一具冰冷的骨骸。
    車體表麵，那些暗紅色的紋路，如同呼吸般，開始明暗閃爍。
    原本猙獰的外形，多了一絲充滿力量感的，流線型的美感。
    它靜靜地趴在那裏，像一頭從熔岩地獄中，剛剛蘇醒的遠古巨獸。
    它，是他們的王座。
    也是他們共同的，移動的囚籠。
    韓東晟收回了手。
    他走到了煥然一新的車門前，拉開了它。
    “上車。”
    冰冷的兩個字，是所有人，接下來唯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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