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誘餌。”
    趙雨荷的指令清晰而冷酷。
    “繞過去。”
    巨獸重新邁開腳步，準備從城鎮的邊緣，繞行而過。
    可就在這時。
    那嬰兒的哭聲，突然變了。
    不再是啼哭。
    而是一陣咯咯的，清脆的笑聲。
    緊接著，一個稚嫩的，帶著奶氣的聲音，通過擴音器，清晰地傳來。
    “媽媽……抱……”
    女護士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體劇烈地抖動。
    就連蒼狼那張死灰色的臉上，肌肉都控製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他的兒子，如果還活著，也該這麽大了。
    【警告：檢測到車內人員心率異常。
    【情緒波動分析：悲傷、憐憫、動搖……
    【威脅等級：低。
    趙雨荷的瞳孔裏，沒有任何情緒。
    “繼續前進。”
    然而。
    韓東晟，動了。
    他抬起了一隻手。
    一個簡單的手勢。
    巨獸停下了腳步。
    趙雨荷看向他，銀藍色的瞳孔裏，第一次出現了數據之外的，名為“不解”的東西。
    韓東晟沒有看她。
    他站起身，走到了車門前。
    他要去。
    趙雨荷沒有詢問，也沒有阻止。
    她的大腦，在零點零一秒內，重新規劃。
    最高指令變更。
    【任務目標：進入城鎮，清除異常信號源。
    【執行人：韓東晟。
    【輔助人員：蒼狼。
    【其餘人員，原地待命。
    “蒼狼。”
    蒼狼抬起頭。
    “跟上他。”
    沒有猶豫。
    蒼狼提著弓，走下了車。
    韓東晟走在前麵。
    蒼狼落後他半步。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那座死寂的，卻回蕩著嬰兒笑聲的城鎮。
    街道很幹淨，沒有血跡，沒有屍骸。
    兩旁的店鋪櫥窗，蒙著一層厚厚的灰，裏麵的商品還完好地擺放著。
    這裏，像一個被遺忘的時間膠囊。
    嬰兒的笑聲，越來越清晰。
    是從街角的一家母嬰店裏傳出來的。
    那家店的玻璃門虛掩著，門上掛著一個“暫停營業”的牌子，在微風中輕輕搖晃。
    蒼狼的腳步，下意識地放慢了。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這不是麵對屍潮的恐懼。
    而是一種，更加詭異，更加不可名狀的寒意。
    韓東晟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他推開了那扇玻璃門。
    “叮鈴”
    門上的風鈴，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店裏，很昏暗。
    貨架上擺滿了奶粉、尿布、和各種兒童玩具。
    笑聲，就是從店鋪最裏麵的一個搖籃裏傳出來的。
    蒼狼端起了弓，將一支熱熔箭搭在弦上，弓身的晶體核心，亮起了危險的紅光。
    他瞄準了那個搖籃。
    韓東晟，卻徑直走了過去。
    他走到了搖籃邊。
    低頭看去。
    搖籃裏，沒有嬰兒。
    隻有一個，還在不斷發出笑聲的……老式收音機。
    收音機的外殼已經破損，裏麵紅色的指示燈，一閃一閃。
    陷阱。
    就是現在！
    轟！
    店鋪的卷簾門，猛然落下！
    四周的牆壁，那些貼著可愛牆紙的牆麵，突然開始蠕動！
    一張張慘白浮腫的人臉，從牆紙後麵，擠了出來！
    它們沒有眼睛，沒有鼻子，隻有一張，裂開到耳根的，布滿了細密牙齒的嘴！
    隻是張著嘴，對著店鋪中央的兩個人。
    從它們的嘴裏，噴出了一股股濃稠的，黃綠色的酸性霧氣！
    滋啦——
    霧氣接觸到貨架，金屬貨架瞬間被腐蝕，冒出刺鼻的白煙！
    “閉氣！”
    蒼狼爆喝一聲，屏住了呼吸。
    他拉滿了弓，準備將這裏的一切，都化為灰燼！
    而韓東晟。
    他隻是轉過身，看了一眼那個還在發出笑聲的收音機。
    然後，他緩緩抬起了腳。
    踩了上去。
    哢嚓。
    收音機被踩得粉碎。
    笑聲，戛然而止。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牆壁上，那些噴吐著毒霧的人臉，動作猛地一僵。
    它們嘴裏噴出的霧氣，也停了下來。
    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韓東桑，張開了嘴。
    他發出了一聲，極其低沉的，不屬於人類聲帶能發出的，仿佛來自地殼深處的……低語。
    那聲音，沒有傳遞任何信息。
    那隻是純粹的，絕對的，不容抗拒的……意誌。
    牆壁上，那上百張人臉，它們裂開的嘴角，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地顫抖。
    它們那細密的牙齒，互相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
    它們在恐懼。
    它們在臣服。
    所有的人臉，都調轉了方向。
    它們不再對著韓東晟和蒼狼。
    而是對著，它們彼此。
    噗嗤！
    最靠近的兩張臉，互相咬住了對方！
    黃綠色的腐蝕性血液，四處飛濺！
    一場沉默的，慘烈到極致的自相殘殺，開始了。
    它們瘋狂的，將自己的同類，從牆壁裏撕扯出來，然後，吞噬。
    蒼狼，緩緩放下了弓。
    他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地獄般的一幕。
    他再一次，刷新了對這個男人的認知。
    如果說，在“方舟”醫院，韓東晟展現的是，王對士兵的絕對“控製”。
    那麽現在，他展現的，就是神對造物，生殺予奪的……“權柄”。
    他甚至不需要動手。
    一個念頭，就能讓他的敵人，陷入萬劫不複。
    很快。
    店鋪裏，隻剩下了最後一個。
    它吞噬了所有的同類，身體膨脹成一個兩米高的，由無數殘肢和麵孔組成的，臃腫的肉瘤。
    它“看”向韓東晟，龐大的身體，因為恐懼而劇烈地顫抖。
    然後，它緩緩地，趴伏在地。
    將自己最脆弱的，那個由無數張嘴組成的頭顱，恭敬的，遞到了韓東晟的腳下。
    韓東晟抬起了腳。
    輕輕落下。
    噗。
    一聲輕響。
    一切，歸於平靜。
    卷簾門，無聲地，向上升起。
    外麵的陽光，重新照了進來。
    韓東晟走出了店鋪，仿佛隻是踩死了一隻螞蟻。
    他身後的蒼狼，過了許久，才邁動了那仿佛灌了鉛的雙腿。
    他走到了戰車前。
    趙雨荷冰冷的聲音從車裏傳來。
    “威脅已清除。”
    “分析報告：目標為‘集群意識’感染體，通過擬聲波引誘獵物，主體死亡後，所有子體將失去活性。”
    “建議：采集主體樣本，其神經毒素具備高度研究價值。”
    “嗡”
    戰車車底，一根金屬觸須悄無聲息地伸出，鑽進了那家母嬰店，片刻後，卷著一塊還在微微蠕動的組織樣本，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