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風險過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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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聲音,充滿了疲憊和懇切。
    錢院長和女護士的臉上,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而趙雨荷的邏輯核心裏,隻有冰冷的計算。
    【對方情報價值,無法確認。】
    【交易風險,過高。】
    【維持原方案,清除。
    “雨荷姐姐……”
    劉若欣的小手,輕輕拉了拉趙雨荷的衣角。
    她的小臉貼在車窗上,看著遠處那個舉著雙手的男人。
    “他們……好像很難過。”
    趙雨荷的身體,出現了一個微不可察的停頓。
    她看向劉若欣,那雙銀藍色的瞳孔深處,有什麽東西,在計算之外,發生了衝突。
    【指令優先級調整……失敗。】
    【最高權限,未響應。】
    她,無法做出決定了。
    因為那個男人,那個從始至終都沉默著的,唯一的最高權限,站了起來。
    韓東晟,走到了車門前。
    他沒有看任何人。
    車門,無聲地滑開。
    他走了下去。
    一個人,走向那三輛武裝卡車,走向那個絕望的,名為“禿鷲”的車隊。
    荒原上的風,吹動著他黑色的衣角。
    那個叫“禿鷲”的領頭人,看到韓東晟一個人走出來,明顯愣了一下。
    他身後的卡車上,那些緊張的槍手,也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韓東晟停在了距離對方五十米的地方。
    他沒有說話。
    他隻是抬起了手,對著那個領頭人,勾了勾手指。
    一個簡單到極致的,卻充滿了不容置喙的,傲慢的動作。
    過來。
    “禿鷲”的領頭人,臉色瞬間變了。
    他握著槍的手,青筋暴起。
    他身後的隊員,也都騷動起來。
    這是一種羞辱。
    “你他媽什麽意思!”一個年輕的隊員,忍不住從車上探出身子,怒吼道。
    領頭人,抬起一隻手,製止了他的手下。
    他死死盯著那個,在他們麵前,顯得無比單薄的身影。
    他能感覺到,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怖的壓力,從那個人的身上,彌漫開來。
    那不是殺氣。
    那是一種,生命等級上的,絕對的碾壓。
    他在這片廢土上掙紮了這麽多年,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眼前這個人,比他見過的任何怪物,都要危險。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了心頭的怒火和屈辱。
    他把手裏的槍,扔在了地上。
    然後,一步一步,朝著韓東晟,走了過去。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走到了韓東晟麵前,五米處,停了下來。
    “我叫,奎。”
    韓東晟沒有回應。
    他隻是抬起眼皮,看了奎一眼。
    然後,他的視線,越過奎,看向他身後那支龐大的,掙紮的車隊。
    他伸出手指,先是指了指那支車隊。
    然後,又指了指奎腳下的,那片皸裂地,肮髒的土地。
    奎的呼吸,停滯了。
    他明白了。
    他徹底明白了。
    這不是交易。
    這不是談判。
    這是一場,單方麵的,賜予或者毀滅。
    而他,需要付出代價。
    不是物資,不是情報。
    是尊嚴。
    是他作為一個領袖,一個男人,最後剩下的,那點東西。
    他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的身體,因為憤怒和屈辱,劇烈地顫抖。
    他身後的隊員們,也看懂了這個手勢。
    一片死寂。
    然後,是壓抑不住的,憤怒的咆哮。
    “老大!別聽他的!跟他拚了!”
    “我們‘禿鷲’沒有孬種!”
    奎沒有回頭。
    他隻是閉上了眼睛。
    拚了?
    用什麽拚?
    用他們這些破銅爛鐵,去對抗那頭,僅僅是停在那裏,就讓他們喘不過氣的鋼鐵巨獸?
    他想到了車隊裏,那些麵黃肌瘦的孩子。
    想到了那些,看著他,滿是信任和依賴的眼神。
    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眼裏的掙紮和怒火,都消失了。
    隻剩下,一片死灰。
    撲通。
    他雙膝一軟。
    跪在了那片肮髒的,冰冷的土地上。
    然後,他彎下腰,將自己的額頭,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他身後,那些叫囂的隊員,全都失了聲。
    他們看著自己的領袖,像一條狗一樣,跪在那個神秘人的腳下。
    他們的信念,他們的驕傲,在這一刻,碎得一幹二淨。
    一個,兩個……
    那些“禿鷲”的隊員,陸陸續續地,放下了武器。
    然後,走下車,沉默的,跪在了奎的身後。
    很快。
    荒原上,出現了一幅,足以載入這片廢土史冊的畫麵。
    一支上百人的幸存者車隊,對著一個人,齊刷刷地,跪伏在地。
    韓東晟,收回了目光。
    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回了那頭深紅色的巨獸。
    車門,在他身後,無聲關閉。
    “嗡”
    戰車側麵,一個儲物格被打開。
    一箱壓縮餅幹,和十升的,一桶純淨水,被機械臂,輕輕地,放在了地上。
    然後。
    深紅色的殺戮巨獸,邁開了腳步。
    它從那片跪伏的人群旁,緩緩駛過,巨大的陰影,將他們徹底籠罩。
    自始至終。
    車裏的人,都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巨獸駛過。
    那片跪伏的身影,很快就在後方的地平線上,變成了一個微不足道的黑點。
    車廂內,那桶水和那箱餅幹所換來的,是比之前更加沉重的死寂。
    錢院長把臉深深埋在臂彎裏,不敢去看任何人。
    女護士則在無聲地流淚,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為那些人感到悲哀,還是在為自己的處境感到恐懼。
    蒼狼坐在武器掛架旁。
    他的手指,在那把猙獰的複合弓上,無意識地摩挲著。
    弓身傳來的灼熱感,像一條烙鐵,燙在他的掌心,也烙在他的腦子裏。
    他曾想過反抗。
    在每一次見證那個男人的恐怖力量後,這個念頭都會被碾碎,然後,在絕望的土壤裏,重新長出更加卑微的藤蔓。
    直到剛才。
    當那個叫奎的男人,跪下去的時候。
    蒼狼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自己身體裏,跟著一起,碎掉了。
    那不是骨頭。
    是支撐著他,作為一個“人”的,最後一點東西。
    他現在,終於徹底明白了。
    他不是什麽戰士,也不是什麽武裝力量。
    他隻是這頭巨獸身上,一個可以隨時替換的,名為“弓”的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