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振國在腦海中瘋狂地下達著指令。
    他身邊的副官和操控員們臉上滿是驚駭，他們的手指在控製台上瘋狂地抽搐，卻無法按下任何一個按鈕。
    所有的係統所有的權限在那個聲音麵前都成了一堆失靈的廢鐵。
    而真正的混亂發生在“三叉戟”最外圍的那扇巨大的由三十米厚合金鑄造的主閘門前。
    “開門……”
    一個守在閘門旁的士兵眼神突然變得空洞。
    他機械地轉過身，走向閘門的手動控製台。
    “張毅！你幹什麽！站住！”
    他的隊長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厲聲喝止。
    那個叫張毅的士兵猛地回頭。
    他猩紅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了屬於人類的理智。
    他拔出腰間的戰術匕首，毫不猶豫地捅進了隊長的腹部。
    “命令……必須執行……”
    他喃喃自語。
    噗嗤。
    一顆子彈從背後射穿了張毅的胸膛。
    開槍的是另一名忠於吳振國的士兵。
    槍聲終於打破了那片被意誌所統治的死寂。
    但為時已晚。
    嗡——
    那扇巨大的合金閘門在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中緩緩地向上升起。
    它打開的不是一條通路。
    是一個地獄的入口。
    深紅色的巨獸平穩地駛入了閘門。
    它兩側的骨翼收攏，龐大的身軀在液態金屬的流動中重新變回了那頭行走於陸地的猙獰的掠食者形態。
    八根粗壯的骨腿穩穩地踩在了“三叉戟”的鋼鐵甲板上。
    沒有一絲晃動。
    甲板上到處都是扭打在一起的士兵和散落的彈殼。
    當巨獸的陰影籠罩下來時所有的廝殺都停止了。
    所有還活著的人無論是傀儡還是清醒者都僵在了原地呆呆地看著這頭從深海煉獄中爬出的魔神。
    艙門滑開了。
    韓東晟走了下來。
    他身後跟著抱著劉若欣的趙雨荷和提著弓全身肌肉緊繃的蒼狼。
    錢院長和女護士被勒令留在了車裏。
    他們已經沒有資格見證接下來的場麵。
    韓東晟邁開了腳步。
    他踩過滾燙的彈殼踩過黏稠的血液，向著指揮中心的方向走去。
    他走得很慢。
    他走過的路徑兩旁那些端著槍的士兵無論是敵是友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動不動。
    他們隻是看著他。
    看著這個僅僅是存在就足以碾碎他們一切意誌的男人。
    指揮中心。
    吳振國透過巨大的觀察窗看著那個正在向他走來的身影。
    他臉上的暴怒已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屈辱和極度恐懼的慘白。
    “怪物……”
    他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
    “將軍！”
    副官連滾帶爬地跑到他身邊。
    “啟動‘淨化協議’吧！把整座平台都炸了！不能讓他……”
    “閉嘴！”
    吳振國一巴掌將他扇倒在地。
    “我的秩序，我的‘方舟’，我絕不允許它毀在這裏！”
    他猛地轉身衝向指揮台的最後方。
    那裏有一個獨立的被紅色能量罩保護著的獨立的控製台。
    那是他最後的底牌。
    他將自己的手掌按了上去。
    【身份確認：最高指揮官吳振國。
    “基石”係統緊急喚醒程序啟動。
    轟隆隆——
    整座“三叉戟”平台開始劇烈地顫抖。
    從平台的底部升起了一個個巨大的透明的圓柱形的培養槽。
    每一個培養槽裏都浸泡著一個或者數個被剝光了皮膚插滿了管子隻剩下最基礎生命活動的……感染體。
    成千上萬。
    密密麻麻。
    他們就是這座“方舟”的生物電池。
    也是吳振國最引以為傲的“基石”。
    “你很強，怪物。”
    吳振國看著那個已經走到指揮中心門外的身影臉上露出了瘋狂的病態的笑容。
    “但這裏是我的領域！”
    “在這裏我就是神！”
    他猛地拍下了一個紅色的按鈕！
    【“基石”係統能量過載模式啟動！
    【所有能源注入主炮！
    那上萬個培養槽裏的感染體身體猛地一弓！
    他們的生命能量被瞬間以一種最粗暴的方式壓榨出來，匯聚成一股股猩紅的洪流湧向平台中央那門正在緩緩升起的主炮的炮口！
    那炮口對準的正是韓東晟。
    而韓東晟。
    他隻是停下了腳步。
    他抬起了頭看向那些在培養槽裏無聲痙攣的曾經的人類。
    然後他張開了嘴，發出了一聲隻有那些“基石”才能聽見的歎息。
    那一聲歎息穿透了玻璃，穿透了營養液，傳入了那上萬個被剝奪了意識隻剩下痛苦本能的大腦殘骸之中。
    奇跡發生了。
    一個培養槽裏那具正在被瘋狂榨取能量的軀體它那空洞的眼眶突然流下了兩行黑色的黏稠的血淚。
    它不再掙紮，它不再痙攣，它隻是平靜下來，然後它體內的能量開始逆流！
    這個動作像一個信號，一個兩個十個上百個上萬個……
    所有的“基石”都停止了能量輸出。
    它們在用自己最後剩下的那點意誌對抗著它們的“神”。
    它們在回應那個帶給它們最終解脫的真正的王。
    指揮中心裏。
    吳振國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看著主炮的能量讀數瘋狂的斷崖式的跌落。
    他看著那些他親手製造的最完美的“零件”集體背叛了他。
    “不……不！你們是我的！你們的命是我的！”
    他歇斯底裏地捶打著控製台。
    而韓東晟已經走到了指揮中心的門前。
    他伸出手。
    輕輕一推。
    那扇由特種合金鑄造的足以抵禦炮彈的門連同它的門框無聲地化作了齏粉。
    他走了進去。
    走到了癱倒在地的吳振國的麵前。
    他低下頭看著這個剛剛還自稱為“神”的凡人。
    然後他伸出手。
    抓住了從主炮逆流回來的那股由上萬生命匯聚而成的狂暴的無主的能量洪流。
    那股能量在他的掌心凝聚成一顆跳動著的暗紅色的心髒。
    他把那顆心髒輕輕地按進了吳振國的胸膛。
    “你不是想成為神嗎。”
    “我成全你。”
    吳振國的身體猛地彈起！
    他的皮膚肌肉骨骼都在那股龐大能量的灌注下被強行撕裂又強行重組！
    他的嘴裏發出了不似人聲的痛苦到極致的咆哮。
    他在“進化”。
    他在成為他最看不起的怪物。
    韓東晟不再看他。
    他走到了那麵巨大的觀察窗前。
    他的意誌覆蓋了整座平台。
    【“基石”係統控製權已易主。
    【指令：切斷所有生命維持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