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他們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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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噗。
那上萬個培養槽同時破碎。
裏麵的營養液混合著那些殘破的軀體流淌了一地。
他們解脫了。
而這座失去了能源核心的鋼鐵“方舟”也開始了它最後的哀嚎。
警報聲爆炸聲此起彼伏。
這座人類最後的壁壘正在從內部一點一點地崩潰沉沒。
韓東晟隻是平靜地看著。
身後是那頭正在瘋狂變異的新的怪物和他自己親手敲響的舊時代的喪鍾。
吳振國身後的慘叫就是他自己發出的。
那顆被強行塞入體內的由上萬生命匯聚而成的能量心髒在他的胸腔裏瘋狂跳動。
每一次跳動都讓他的身體發生一次恐怖的非人的蛻變。
骨骼被拉長刺破皮膚又被新生的灰黑色的角質層包裹。
肌肉纖維扭曲成一團膨脹撕裂再融合成更加臃腫更加強大的形態。
他那張原本還殘留著人類特征的臉徹底融化了。
五官擠在一起形成一個無法分辨的肉團,隻有一張嘴裂開到了後腦,裏麵沒有牙齒隻有一圈一圈如同鯊魚般不斷再生的骨質利刃。
他不再是吳振國,他成了一個高近四米由痛苦和狂暴能量捏合而成的拙劣的仿神造物。
“吼——”
一聲不屬於任何已知生物的咆哮從他的喉嚨深處炸開。
衝擊波掀翻了指揮中心裏所有殘存的設備。
他猩紅的剛剛成型的複眼死死鎖定了那個賜予他這一切的背影。
韓東晟沒有回頭。
他隻是抬起手對著身後的趙雨荷和蒼狼輕輕一揮。
趙雨荷立刻會意,抱著劉若欣退回了那頭深紅色的巨獸體內。
蒼狼的身體卻僵在了原地。
他的大腦在尖嘯,他的戰鬥本能催促他拉開弓,將箭矢射入那頭怪物的身體。
但他動不了,他的意誌被更上層的來自韓東晟的沉默死死地壓製著。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頭新生的怪物四肢著地像一頭被激怒的巨獸猛地撞碎了指揮中心的合金牆壁朝著韓東晟撲了過來!
轟!
鋼鐵甲板被他踩出兩個深深的凹陷。
他的速度快到留下了一串殘影。
那隻覆蓋著灰黑角質的巨爪足以撕裂坦克的裝甲,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抓向了韓東晟的後心。
蒼狼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
而韓東晟隻是側了一下身。
那致命的一爪擦著他的衣角重重地轟在了他麵前的甲板上。
刺啦——
三十厘米厚的特種鋼板被撕開了五道巨大的猙獰的口子,熔化的鐵水四處飛濺。
一擊落空。
那頭怪物沒有絲毫停頓,另一隻爪子橫掃而來,帶起一片死亡的扇麵。
韓東晟抬起了腳,他踩在了怪物橫掃過來的手臂上,然後借力輕輕向後一躍。
他落在了那頭怪物的頭頂。
整個過程輕描淡寫,沒有帶起一絲煙火氣。
那頭怪物吳振國徹底瘋狂了,他感覺到了羞辱,一種被造物主當成玩物戲耍的極致的羞辱。
他龐大的身軀開始不受控製地向外噴射著猩紅色的能量洪流。
那些能量不再受他控製,隻是純粹的破壞的具現化。
轟!轟!轟!
能量洪流擊中了四周的建築,引爆了殘存的彈藥庫。
整座“三叉戟”平台沉沒的速度驟然加快。
火光爆炸和鋼鐵扭曲的悲鳴成了這場獨角戲的唯一的伴奏。
韓東晟站在怪物的頭頂,任由腳下的“坐騎”瘋狂肆虐,他的身體連一絲晃動都沒有。
他隻是低下頭看著腳下這個由自己親手催生出的失敗品。
然後他抬起了手,對著怪物的頭顱五指張開。
那頭正在瘋狂噴射能量的怪物動作猛地一僵。
它體內的能量和它賴以存在的那顆狂暴的心髒停止了輸出。
不,不是停止,是被強行剝離了。
一絲絲一縷縷猩紅色的能量從它全身的毛孔中被硬生生地抽了出來,匯聚向韓東晟的掌心。
“不……我的……我的力量……”
一個破碎的混雜著電流雜音的意識在韓東晟的腦海裏響起。
是吳振國最後的不甘的哀嚎。
韓東晟麵無表情,他給予的他便能收回,過程甚至不需要花費任何力氣。
怪物那龐大的由能量撐起的身體如同被抽幹了空氣的氣球飛速的幹癟萎縮。
灰黑色的角質層脫落化為飛灰。
臃腫的肌肉腐爛變成一灘膿水。
前後不過三秒,那個四米高的恐怖怪物就變回了吳振國那具被改造的不成人形的殘破的身體。
他癱在地上像一截被燒焦的木炭,隻有那雙複眼還殘留著一絲徹底的絕望的光。
韓東晟掌心的那團能量重新凝聚成一顆跳動的心髒。
他沒有再把它按回任何人的身體裏。
他隻是輕輕一捏。
噗。
心髒碎了,化作漫天的紅色的光點消散在了空氣裏。
吳振國的身體最後抽搐了一下,然後徹底失去了生命的氣息。
韓東晟從他的屍體上走了下來。
他走回了那頭一直在原地靜靜等待著他的深紅色的巨獸。
蒼狼終於能動了。
他大口地喘著氣,全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
他看著那個走上戰車的背影,看著那具焦黑的屍體和正在加速沉沒的鋼鐵島嶼。
他覺得自己像一個剛剛看完一場神明之間遊戲的凡人。
而自己連當棋子的資格都沒有。
“上車。”
趙雨荷冰冷的聲音從車裏傳來。
蒼狼如夢初醒,連滾帶爬地逃回了車廂。
車門在他身後無聲關閉。
深紅色的巨獸轉過身。
它那八根猙獰的骨腿重新收縮折疊,變回了適合在深海潛航的流線形態。
它沒有絲毫留戀,一頭紮進了那片因為平台沉沒而變得更加洶湧的黑色海洋。
在他們身後,那座人類最後的鋼鐵壁壘在一聲最後的巨大的爆炸聲中被自己的殉爆係統徹底撕碎。
然後被黑色的翻湧著岩漿的海水徹底吞沒。
一個時代結束了。
車廂內,劉若欣已經從趙雨荷的懷裏下來,她的小手貼在冰冷的車窗上,看著外麵那片重歸於黑暗和死寂的深海。
“哥哥,我們回家嗎?”
她的聲音很輕。
韓東晟走過去,坐回了他的王座。
他沒有回答,家這個詞對他來說早已是一個被埋葬在上一個紀元的遙遠的遺物。
趙雨荷的瞳孔裏數據流重新穩定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