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瘋狂地在地上翻滾衝撞想要甩掉這些附骨之疽。
    但沒用的。
    那些晶體獵犬像一群最冷酷最高效率的清道夫。
    前後不過三十秒。
    那頭小山般的怪物就停止了掙紮。
    它的身體被上百隻晶體獵犬拆解得七零八落。
    那些獵犬並沒有吞噬它的血肉。
    它們隻是將那些碎塊叼起來運回了骨林整齊地堆放在了那些新生的骨刺根部。
    那裏是巢穴的“消化係統”。
    很快那頭曾經不可一世的畸變體就隻剩下了一具巨大的被啃噬得幹幹淨淨的慘白的骨架。
    戰鬥結束了。
    晶體獵犬們在完成了任務後身體開始變得透明最終化作點點紅光消散在了空氣中。
    仿佛從未出現過。
    韓東晟放下了蓋住劉若欣眼睛的手。
    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蒼狼癱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看著不遠處那具巨大的慘白的骨架又看了看那些重新恢複筆直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的骨林大腦一片空白。
    剛才那是什麽？
    能量莢果？晶體獵犬？
    他感覺自己過去幾十年建立起來的關於這個世界的所有認知都在今天被一把錘子狠狠地砸得粉碎。
    他曾經以為自己了解末日了解怪物。
    現在他才發現自己不過是一隻坐在井底看著天空中一小片烏雲就以為自己看到了整個風暴的可笑的青蛙。
    真正的風暴在這裏。
    在這片由骨骼構成的叢林裏在這個麵無表情的男人的意誌裏。
    那三個幸存者從巨獸的陰影裏連滾帶爬地跑了回來。
    他們看著那具巨大的骸骨臉上已經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混雜著敬畏和狂熱的扭曲的表情。
    他們看向韓東晟的眼神變了。
    如果說之前他們是將他看作一個喜怒無常需要小心伺候的魔鬼。
    那麽現在他們是將他看作唯一可以依靠的全知全能的神。
    隻有追隨神才能在這片被怪物和死亡充斥的嶄新的地獄裏活下去。
    那個被踩斷了腿的奴隸依舊躺在原地。
    他的呻吟已經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沒有人去管他。
    神沒有發話。
    神的旨意高於一切。
    【偵測到高頻電磁信號。】
    就在這時趙雨荷那不帶任何情感的聲音在蒼狼和韓東晟的腦海裏同時響起。
    【信號來源：西南方向三百七十公裏。】
    【信號類型：加密軍用波段。】
    【正在嚐試破譯……】
    蒼狼的心髒猛地一跳。
    軍用波段？
    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們還有成建製的擁有軍用級通訊設備的幸存者組織？
    【破譯完成。】
    下一秒一段充滿了雜音卻依舊能聽清內容的音頻直接在他們的腦海裏播放了出來。
    “……呼叫……這裏是73號避難所鷹巢基地……重複這裏是鷹巢基地……”
    一個沙啞卻中氣十足的男人聲音在絕望地呼叫著。
    “……我們被包圍了！數量……無法統計！請求任何能收到信號的單位……立刻支援！我們有坐標有重武器有充足的物資！隻要能幫我們撐過去一切都可以共享！”
    “……它們……它們在撞門！主……主閘門快撐不住了！上帝啊……救救我們……”
    “……坐標北緯34度東經113度……重複北緯34度……”
    滋啦——
    信號中斷了。
    蒼狼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鷹巢基地！
    他知道這個地方！
    那是末日爆發前一個極其隱秘的建造在山體內部的戰略導彈基地！
    傳聞中那裏擁有足以抵禦核打擊的防禦工事和能夠自給自足數年的生態循環係統！
    沒想到它真的存在而且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一股久違的名為“希望”的情緒在他的心底不受控製地滋生了出來。
    軍隊基地秩序……
    這些屬於舊世界的詞匯像一劑強心針狠狠地紮進了他那顆早已麻木的心髒。
    他下意識地看向了韓東晟。
    去嗎？
    要去救他們嗎？
    三百多公裏對於這頭紅色的魔神來說根本不算距離。
    隻要他願意他們很快就能抵達。
    以他的力量解決那些圍攻基地的怪物簡直易如反掌。
    然後呢？
    他們可以和鷹巢基地聯合憑借那裏的防禦工事和自己的力量他們甚至可以重新建立起一片屬於人類的安全的淨土！
    蒼狼的腦子裏不受控製地開始勾勒出一幅美好的藍圖。
    他甚至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隻是一條狗。
    而狗是沒有資格對主人的決定抱有任何期待的。
    韓東晟依舊坐在那裏。
    他聽完了那段求救信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仿佛隻是聽到了一段無關緊要的路邊的噪音。
    他沒有去看蒼狼也沒有下達任何指令。
    他隻是轉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劉若欣。
    小女孩也聽到了那個聲音。
    她仰起小臉有些困惑地問：“哥哥他們在喊救命嗎？”
    韓東晟沒有回答。
    他伸出手從旁邊那堆從超市裏搜刮來的物資裏拿起了一包包裝完好的草莓味的。
    他撕開包裝捏起一小塊遞到了劉若欣的嘴邊。
    劉若欣張開小嘴含住了那塊。
    甜甜的軟軟的。
    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韓東晟看著她那雙死寂的沒有任何情感的瞳孔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微微地波動了一下。
    然後他站了起來。
    他走向了那頭紅色的巨獸。
    蒼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去了嗎？
    他要去救他們了嗎？
    韓東晟走進了巨獸的內部坐在了那張與整個空間融為一體的暗紅色的王座上。
    巨獸動了。
    它那水滴狀的完美的軀體無聲地從地麵上漂浮了起來。
    它調轉了方向。
    對準了西南方。
    蒼狼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難以抑製的喜色。
    他賭對了！
    這個男人他的心裏還殘留著一絲屬於“人類”的共鳴！
    他連忙招呼著另外三個幸存者準備登上巨獸。
    但巨獸的艙門並沒有為他們打開。
    它隻是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
    【篩選。】
    趙雨荷冰冷的聲音在四個奴隸的腦海裏響起。
    【任務目標：鷹巢基地。】
    【任務性質：資源回收。】
    【運輸載體負載有限。】
    【你們之中隻有一人可以隨行。
    【作為……樣本。】
    蒼狼臉上的喜色瞬間凝固。
    另外三個幸存者也愣住了。
    資源回收？
    樣本？
    他們腦海中那些關於“聯合”“重建”的美好幻想被這兩個冰冷的詞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