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骨刺被“種”在了基地的各個角落。
    它們紮根於鋼鐵和混凝土之中，開始與整個基地的能量核心同步，將這座人類的堡壘改造成神明巢穴的一個前哨站。
    鷹巢基地的幸存者們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他們看著自己的武器被融化，看著自己的家園被改造。
    一種更加深沉的絕望攫住了他們。
    這個神甚至看不上他們引以為傲的力量。
    它不是在占領。
    它是在格式化。
    將這裏的一切都抹去，然後寫入它自己的程序。
    劉若欣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
    她拉著韓東晟的衣角，指著遠處一棟建築。
    “哥哥，那裏有音樂。”
    韓東晟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基地的娛樂中心，裏麵有電影院和兒童活動室，此刻還在播放著末日前的兒歌。
    他從半空中落下，牽著劉若欣的手向著那棟建築走去。
    所有人都自動地為他讓開了一條路，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
    當韓東晟的身影消失在娛樂中心門口時，蒼狼聽到了趙雨荷的聲音。
    【清掃工作，開始。】
    那些被判定為“有價值”的幸存者在無形力量的驅使下像一群木偶開始行動起來。
    他們將那些被殺死的畸變體的殘骸拖進新生的骨刺下方。
    他們將所有的食物、水、藥品集中到中央廣場。
    他們開始維護那些被改造的設備。
    一個新的、高效的、冰冷的資源采集點開始運轉。
    就在這時。
    趙雨荷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異常波動。
    【報告。】
    【發現高能反應。】
    【位於基地最底層，d7區，未在官方圖紙上標注。】
    【能量層級……無法解析。
    娛樂中心裏。
    老舊的投影設備正在播放著一部末日前的動畫片。
    滑稽的動物在屏幕上追逐打鬧，發出誇張的笑聲。
    劉若欣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懷裏抱著一桶爆米花，小腳丫一下一下地晃著，看得津津有味。
    韓東晟就坐在她的旁邊，靜靜地看著屏幕。
    他的瞳孔裏沒有映出動畫片的色彩，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虛無。
    趙雨荷的報告在他的腦海裏回響。
    無法解析。
    這四個字終於讓他那古井無波的意誌產生了一絲漣漪。
    他站了起來。
    劉若欣感覺到了，她回過頭，嘴裏還塞著爆米花，含糊不清地問：“哥哥，你要走嗎？”
    韓東晟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一股柔和的、不容抗拒的意誌將這間小小的放映廳包裹了起來。
    這裏暫時成了一個與外界完全隔絕的絕對安全的領域。
    做完這一切，他轉身走出了放映廳。
    門外。
    蒼狼和周振邦已經像兩尊雕塑一樣等候在那裏。
    周振邦的臉色慘白如紙。當他聽到“d7區”這個代號時，他身體的反應比他的大腦更快。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被喚醒的恐懼。
    “帶路。”
    韓東晟吐出了兩個字。
    周振邦的身體猛地一顫，他不敢有任何違抗，隻能邁開僵硬的步伐在前麵引路。
    他們乘坐著一部專用的高速電梯向著基地的最深處垂直下沉。
    電梯的顯示屏上數字在飛速地跳動。
    10……20……30……
    周圍的空氣變得越來越冰冷、越來越壓抑。
    “那……那裏麵……是什麽？”
    蒼狼終於忍不住對著周振邦問了一句。
    周振邦的嘴唇哆嗦著，眼神裏充滿了掙紮和恐懼。
    “我不知道……”
    “那是最高機密……在末日之前，軍方的一支勘探隊在地下五千米的地層深處發現了它……”
    “他們以為那是某種前所未見的、蘊含著巨大能量的礦物晶體，想把它帶回來研究……”
    “但是……所有接觸過它的人都瘋了。他們的大腦被燒毀了，變成了隻會流口水的白癡。”
    “軍方封鎖了那裏，將它列為最高禁區。我們隻知道它還活著……它在……生長。”
    電梯停了。
    門緩緩打開。
    外麵是一條由特殊合金打造的狹長的通道。
    通道的盡頭是一扇門。
    一扇巨大無比的、厚達數米的圓形合金巨門。
    門上沒有任何把手和密碼鎖，隻有一個血紅色的、觸目驚心的警告標誌。
    ——“絕對禁區，禁止開啟”。
    門的表麵布滿了無數深深的劃痕。
    那些劃痕不像是用工具造成的，更像是被某種巨大的、鋒利的生物從門的另一邊硬生生抓出來的。
    周振邦已經不敢再往前走了。
    他的雙腿像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韓東晟沒有理會他，他徑直走到了那扇巨門前。
    他伸出手輕輕地按在了那冰冷的、布滿了劃痕的合金門上。
    沒有聲音。
    沒有光效。
    那扇足以抵禦小型核爆的、代表著人類工業文明最高傑作的巨門就那麽無聲地從他手掌接觸的位置開始分解、崩塌。
    化作了漫天飛揚的銀灰色的金屬塵埃。
    門後的景象展現在了他們麵前。
    那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地底溶洞。
    溶洞的中央生長著一棵“樹”。
    一棵完全由純粹的、散發著幽藍色光芒的、半透明晶體構成的巨樹。
    它的枝幹、它的根須刺穿了岩層，布滿了整個溶洞，還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地向外擴張。
    它很美。
    美得令人窒息。
    也美得令人恐懼。
    就在大門被開啟的瞬間。
    那棵水晶巨樹仿佛被驚醒了。
    它所有的枝幹、所有的葉片同時爆發出了一陣刺眼的藍光！
    轟——
    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強大無比的、純粹的精神風暴從溶洞裏席卷而出！
    周振邦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就雙眼翻白、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大腦瞬間被那龐大的信息流衝垮。
    蒼狼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的腦袋像是被一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入，劇痛讓他瞬間跪倒在地，抱著頭發出了野獸般的悲鳴。
    他的意識在被撕裂、被碾碎。
    然而。
    那股足以摧毀任何碳基生物大腦的精神風暴在衝到韓東晟麵前時卻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絕對的牆壁。
    無聲地消散了。
    韓東晟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那狂暴的精神風暴甚至沒能吹動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