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那棵巨大的、散發著藍色光芒的水晶樹，臉上依舊是那片純粹的、沒有任何情緒的空白。
    一個聲音不是通過空氣而是直接在他們的靈魂深處響了起來。
    那個聲音古老、冰冷，不屬於任何已知的語言。
    但他們卻能瞬間理解它的意思。
    【……同類……】
    【……不……】
    【……掠奪者……】
    韓東晟的腳向前邁出了一步。
    踏入了那片屬於另一個“神”的領地。
    【警告。】
    【檢測到高強度，定向性，模因攻擊。】
    【目標：思維結構。】
    【攻擊模式：邏輯覆蓋，認知篡改。】
    趙雨荷的聲音在韓東晟的腦海裏第一次帶上了一種名為“警報”的急促。
    但韓東晟沒有回應。
    他的意誌就是那道絕對的牆壁。
    他向前踏出的那一步落在了水晶樹的領地之上。
    這一步是宣戰。
    也是入侵。
    嗡——
    整個地底溶洞、那棵水晶巨樹所有的枝幹和葉片藍色的光芒在一瞬間熾烈到了極點！
    那不是光。
    那是一種純粹的、凝結成實質的意誌的洪流。
    它不再是無差別的風暴，而是凝聚成了一根無形的、鋒利的、足以刺穿靈魂的尖矛，直取韓東晟的存在核心！
    【……滾……出……去……】
    古老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屬於神明的憤怒。
    蒼狼的七竅已經滲出了鮮血。
    他的大腦在這場神與神的對峙中就像一塊被夾在兩塊萬噸水壓機中間的豆腐。
    僅僅是逸散出來的餘波就足以將他的意識碾成最細微的粉末。
    但他沒有昏過去。
    因為韓東晟的意誌像一個無形的罩子護住了他最後的一絲清明。
    讓他得以作為唯一的凡人觀眾，見證這場不該被任何生靈所目睹的戰爭。
    韓東晟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麵對那足以撕裂維度的精神尖矛，他隻是抬起了另一隻手。
    然後輕輕一握。
    哢嚓。
    不是物理層麵的聲音。
    是某種更高層麵的、規則的斷裂聲。
    那道藍色的、無堅不摧的精神尖矛在距離韓東舟眉心隻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然後從它的矛尖開始出現了一道道暗紅色的、如同蛛網般的裂紋。
    那些裂紋不是被外力擊碎的。
    是它自身的“概念”被篡改了。
    堅固被修改為脆弱。
    凝聚被修改為鬆散。
    存在被修改為虛無。
    藍色的光芒在快速地黯淡下去。
    那棵水晶巨樹發出了無聲的、痛苦的悲鳴。
    它無法理解。
    它誕生於這顆星球的地核深處，是純粹能量與意誌的聚合體。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法則。
    它可以輕易地摧毀任何碳基生物的思維，將他們的靈魂玩弄於股掌之間。
    但眼前這個“同類”、這個“掠奪者”，他根本不和你玩精神層麵的遊戲。
    他不講道理。
    他直接修改你的“定義”。
    就像一個程序員麵對另一個程序發起的無數次網絡攻擊，他的回應不是建立防火牆，不是反向追蹤。
    而是直接走到了對方的服務器麵前，修改了對方的底層代碼，在“存在”這一欄的後麵打上了一個“fase”。
    【……你……是……什麽……】
    水晶巨樹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恐懼。
    韓東晟沒有回答它的問題。
    他隻是繼續向前走。
    一步。
    兩步。
    他走到了水晶巨樹的本體之前。
    他伸出手貼在了那冰冷的、散發著幽藍色光芒的、巨大的樹幹上。
    然後吞噬開始了。
    不是能量的吸收。
    是更加徹底、更加霸道的同化。
    暗紅色的、如同活著的血肉般的菌毯從韓東晟的手掌接觸的位置開始蔓延。
    它們像最貪婪的病毒侵蝕著水晶樹的每一寸軀體。
    藍色的晶體結構在被暗紅色的生物組織從最基礎的層麵上覆蓋、改寫、重組。
    這不再是兩個“神”之間的戰爭。
    這是一場單方麵的進食。
    水晶巨樹在瘋狂地反抗。
    整個地底溶洞都在劇烈地顫抖，無數巨大的水晶尖刺從四麵八方刺向韓東晟。
    但沒用的。
    那些尖刺在靠近韓東晟身體範圍的一瞬間就會自動崩解，變成構成它們的最基礎的能量粒子，然後被那些蔓延的暗紅色菌毯更加高效地吸收。
    它的一切攻擊都隻是在為對方提供養料。
    它的掙紮隻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
    【不……不……】
    【……饒……命……】
    【……臣服……我，願意……臣服……】
    古老而高傲的聲音終於變成了卑微的乞求。
    它願意低下頭顱，成為這個更強大的存在的附庸。
    就像鷹巢基地的周振邦一樣。
    韓東晟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他的臉上似乎閃過了一絲類似“思考”的波動。
    水晶巨樹感受到了一絲希望。
    【篩選。】
    趙雨荷冰冷的聲音在韓東晟的腦海裏給出了最終的評估報告。
    【目標：未知晶體生命。】
    【構成：高密度靈能聚合體。】
    【能力：精神幹涉，能量塑形，區域性法則扭曲。】
    【威脅等級：高。】
    價值評估：極高。】
    【處理建議：……】
    【建議一：奴役。可作為“巢穴”的高級能源核心及精神防禦模塊。優點：可保留其自主意識，處理複雜指令。缺點：存在叛變風險。】
    【建議二：分解。可將其完全分解為基礎能量及特殊物質，用於“巢穴”的全麵升級。優點：絕對安全，能量利用率100。缺點：失去特殊功能性。
    韓東晟的目光落在了那棵已經被侵蝕了一半、藍紅交錯的巨樹上。
    他給出了他的選擇。
    【吞了。】
    當趙雨荷那不帶任何情感的確認指令落下時，水晶巨樹那卑微的乞求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絕望的、瘋狂的、最後的詛咒。
    【……你會後悔的！掠奪者！這個宇宙……比你想象的……更加……黑暗……】
    【……當“收割者”降臨……你……我們……都將……成為……】
    轟——
    它的話沒能說完。
    韓東晟失去了最後的耐心。
    那蔓延的暗紅色菌毯不再是溫柔的侵蝕，而是化作了一張巨大無比的、布滿了利齒的深淵巨口。
    一口。
    就將那棵巨大的水晶樹連同它所有的枝幹和根須徹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