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沒有聲音。
    沒有速度感。
    它就像是畫筆在畫布上，輕輕點下的一筆。
    光束，精準地落在了化工園區的正中央。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毀天滅地的衝擊波，沒有焚燒一切的烈焰。
    什麽都沒有。
    在無人機的高清攝像頭下，在指揮中心所有人的注視下。
    那片方圓數公裏的化工園區，連同裏麵所有的建築，所有的汙染，以及那讓基地束手無策的“腐化蠕蟲”巢穴。
    就那麽，憑空，消失了。
    不是被摧毀，不是被汽化。
    就是最純粹的，概念上的，消失。
    仿佛它們從來沒有存在過。
    原地，隻留下一個邊緣光滑如鏡的，巨大的，圓形天坑。天坑的底部，是一層被高溫熔融後又瞬間冷卻的，琉璃狀物質。
    整個過程，安靜的，就像一場無聲的默劇。
    指揮中心裏，死一般的寂靜。
    落針可聞。
    李峰臉上的譏笑，僵住了。他的嘴巴，無意識地張開，大得可以塞進一個拳頭。
    他引以為傲的金屬操控，在那一束光麵前，連塵埃都算不上。
    雷暴的身體，再一次劇烈地顫抖起來。這一次，他沒能站穩，“噗通”一聲，雙膝跪地，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魏將軍撐在桌子上的雙手，因為用力過度，指節已經一片慘白。他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他終於明白，趙雨荷口中的“淨化”，是什麽意思了。
    這哪裏是神跡。
    這是來自更高維度文明的，降維打擊！
    趙雨荷緩緩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通訊器，吹了吹上麵並不存在的灰塵。
    她環視了一圈指揮中心裏，那些麵如死灰的軍官，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魏將軍的身上。
    “這個證據，夠嗎，將軍？”
    魏將軍抬起頭，他的嘴唇哆嗦著，過了好久，才用盡全身力氣，吐出了幾個字。
    “夠了……夠了……”
    “合作……我們，合作。”
    ……
    “天梯”的王座大廳裏。
    韓東晟將手中剛剛雕好的東西，遞給了劉若欣。
    那是一隻小巧的，由紅色水晶雕成的，會噴火的，迷你小龍。
    “哇！好漂亮！”
    劉若欣開心地接了過來，小龍在她手心，討好地噴出了一小簇溫熱的，沒有傷害性的火焰。
    她抱著新的玩具，又看了看那麵巨大的觀察窗，窗外是深邃的宇宙。
    她仰起小臉，拉了拉韓東晟的衣角，眼睛裏充滿了期待。
    “哥哥我們現在可以去看星星了嗎？”
    魏將軍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隻剩下空洞的回響。
    這幾個字，宣告了一個人類幸存者基地最高尊嚴的徹底崩塌。
    也宣告了一個新的，無法被理解的秩序的誕生。
    趙雨荷的內心，掀起了滔天巨浪，但她的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職業化的微笑。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和蘇虎的身份，已經不再是簡單的幸存者，而是行走在人間的……神之使徒。
    “明智的決定，將軍。”
    她將那個小小的紫色水晶通訊器收回口袋，動作優雅，仿佛隻是完成了一場普通的商務會談。
    蘇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雖然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但看著指揮中心裏這一群失魂落魄的軍官，尤其是那個跪在地上的雷暴，他心裏就一個字。
    爽！
    他娘的太爽了！
    這輩子都沒這麽揚眉吐氣過！
    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杆，學著電影裏保鏢的樣子，雙手交叉放在身前，目光掃視全場，虎虎生風。
    魏將軍沒有理會他的小動作，他像是瞬間蒼老了十歲，疲憊地揮了揮手。
    “李峰，送兩位……使者去休息。最高規格的待遇。”
    “是……將軍。”
    那個之前還一臉桀驁的年輕軍官李峰，此刻溫順得像一隻小貓。他站直身體，對著趙雨荷和蘇虎，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姿態低得不能再低。
    恐懼，是最好的馴化劑。
    趙雨荷和蘇虎被帶到了一間幹淨、舒適，甚至可以說是奢侈的套房裏。有熱水，有柔軟的床鋪，還有末世裏堪比黃金的，新鮮水果。
    “媳婦，咱……咱這是不是有點太威風了？”
    蘇虎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拿起一個蘋果，狠狠地啃了一口，滿臉都是不敢置信的興奮。
    “威風？”趙雨荷白了他一眼，走到窗邊，看著外麵依舊在有序運作的基地，心中卻毫無輕鬆之感。
    “老蘇，你還沒明白嗎？”
    她的聲音有些發沉。
    “我們現在，是狐假虎威。不，我們連狐狸都算不上，我們隻是老虎身上的一根毛。老虎打個噴嚏，我們就會被吹得無影無蹤。”
    “我們的命，從我們踏進這裏開始，就不再是我們自己的了。”
    蘇虎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嚼著蘋果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他雖然腦子直，但不傻。趙雨荷的話，他聽懂了。
    他們現在擁有的一切尊重和敬畏，都來自那個他們甚至還不太了解的，韓東晟。
    房間裏陷入了沉默。
    另一邊，王座大廳。
    韓東晟收到了合作達成的訊息。
    他的意誌沒有任何波瀾，仿佛這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還在劉若欣身上。
    劉若欣抱著那隻會噴火的紅色水晶小龍，玩得不亦樂乎。她似乎感覺到了韓東晟的情緒，仰起小臉，拉了拉他的衣角。
    “哥哥，他們同意了嗎？我們現在，可以去看星星了嗎？”
    她的聲音清脆，充滿了孩童的天真和期待。
    去看星星。
    這個簡單的願望，卻是驅動著這尊恐怖存在一切行動的，唯一核心。
    韓東晟看著她，那雙空洞的瞳孔裏，似乎閃過了一絲極為複雜的情緒。
    他張了張嘴。
    長久以來，他已經習慣了用嘶吼和意念來表達一切。喪屍的身體結構，已經破壞了他的聲帶，讓他無法發出屬於人類的，清晰的音節。
    但是現在，他想說點什麽。
    用自己的聲音，親口回答她。
    一股強大的，源自巢穴核心的能量，開始在他的體內流轉。這股能量沒有去強化他的肌肉，也沒有去催生新的武器，而是極其精細的，開始修複他那早已壞死的，發聲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