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東晟下了車。他沒有立刻走向鎮子，而是站在原地，閉上了眼睛。他的聽覺和嗅覺被放大到極致，風中傳來的每一絲聲音，空氣裏每一種分子的味道，都在他腦海中構建出一幅立體的地圖。
    鎮子裏很“熱鬧”。至少有上百個感染者在無意識地遊蕩。
    他動了。步伐不快，卻穩定得像一台機器。他沒有刻意躲藏，就那麽走在馬路中央。幾個在街邊遊蕩的喪屍聞到了活人的氣息，遲鈍地轉過頭，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但當它們看到韓東Sonic那雙沒有瞳孔焦距的眼睛和毫無血色的皮膚時，又都陷入了迷茫。
    它們能聞到他身上那一絲不屬於同類的“鮮活”氣息，卻又被他更濃鬱的死亡特征所迷惑。
    韓東晟沒有理會它們。他的目標是鎮子中心唯一一家看起來還算完好的三層超市。
    就在他快要走到超市門口時，異變突生。
    二樓的窗戶後麵，一個身影猛地撲了出來，那是一個速度遠超普通喪屍的變異體，它的四肢著地，像一隻巨大的蜘蛛，嘶吼著朝韓東晟撲來。
    周圍的普通喪屍仿佛被按下了某個開關，瞬間變得狂躁，一同圍了上來。
    韓東晟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在那變異體撲到麵前的刹那，他隻是簡單地向左側踏出一步，右手閃電般探出，五指精準地扣住了變異體的後頸。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聲清脆的骨骼斷裂聲。
    “哢嚓。”
    那隻凶悍的變異體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完整的悲鳴，整個身體就軟了下來，被他隨手扔到一邊，像丟一個破麻袋。
    他的動作沒有一絲停頓，左手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一根從路邊廢車上拆下來的鋼筋。他轉身，麵對著蜂擁而至的屍群，手腕一抖。
    鋼筋在他手中劃出一道道殘影，每一次揮出，都精準地貫穿一個喪屍的頭顱。沒有多餘的動作，沒有浪費一分力氣。這不像戰鬥，更像是一場高效的屠宰。
    短短幾十秒，超市門口就清空了一片。剩下的喪屍畏懼於他身上沾染的同類腦漿的氣味，踟躕不前。
    韓東晟邁步走進超市。貨架大多都倒了，食物被洗劫一空，地上滿是狼藉。他徑直走向倉庫，用鋼筋撬開門鎖。
    裏麵還算整齊。他找到了幾箱礦泉水和一些罐頭。在一個角落的鐵皮櫃裏，他發現了一整箱還沒過期的軍用單兵口糧。他挑了幾包，又在散落的雜物裏翻找。
    很快，他的動作停下了。他從一堆兒童衣物下麵，撿起一個包裝完好的巧克力棒。
    回到房車時，劉若欣正趴在窗簾縫隙裏緊張地向外看。看到韓東晟的身影，她立刻把工具箱挪開，打開了車門。
    “喪屍哥哥！”
    韓東晟上了車，將找到的物資放好，然後把那根巧克力棒遞到她麵前。
    劉若欣的眼睛瞬間亮得像兩顆星星。她接過巧克力，卻沒有立刻拆開，而是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小書包裏。
    “怎麽不吃？”韓東晟發動了車子，緩緩駛離這個死亡小鎮。
    “留著，等我特別想吃的時候再吃。”劉若欣抱著書包，臉上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謝謝喪屍哥哥。”
    韓東晟沒說話，隻是騰出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
    房車重新匯入國道，向著更南的方向駛去。車窗外，是被喪屍占據的城鎮和荒野。車窗內，是一個小女孩珍藏起來的巧克力，和一個早已不是人，卻仍在努力學著如何當一個哥哥的守護者。
    南方的陽光，似乎也沒有傳說中那麽溫暖。
    房車停在一個廢棄工廠的院子裏，這裏暫時成了一個小型幸存者營地。篝火在清晨的薄霧中燒了一夜，隻剩下明明滅滅的灰燼。
    韓東晟正在檢查房車的輪胎，他擰緊了最後一顆螺栓，站起身。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過來，臉上帶著風霜刻出的褶皺，是這個營地的頭兒，李振國。
    “東晟，再考慮一下。”李振國遞過來一支煙，韓東晟擺了擺手。他自己點上，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煙霧很快被晨風吹散。
    “我們已經清理了工廠的地下倉庫，足夠堅固，食物和水也能撐幾個月。你留下來，憑你的身手，我們能把這裏打造成一個真正的安全區。”
    韓東晟的目光越過李振國的肩膀，看向不遠處的房東。劉若欣正坐在車門口的台階上，用一根小樹枝在地上畫著什麽，一個小男孩站在她旁邊，好奇地看著。
    “你們的路，是停下來。我們的路，在前麵。”韓東晟的聲音很平，聽不出什麽情緒。
    李振國皺起了眉，他不太理解這種執拗。“前麵？前麵有什麽？無窮無盡的喪屍和廢墟！你帶著個孩子，是在賭命！賭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希望！”
    韓東晟沒有辯駁。他無法向任何人解釋自己的狀態，更無法解釋他為何必須向南。他隻是知道，劉若欣的世界不該隻有高牆、鐵絲網和一張張絕望的臉。她應該看到海，看到盛開的木棉花，看到一個沒有恐懼的明天。
    這些話，他說不出口，也無需說。
    “她應該在陽光下長大，不是在圍牆裏。”他最後隻說了這麽一句，然後轉身走向房車。
    李振國看著他的背影，手裏的煙燃到了盡頭，燙了一下手指。他低聲罵了一句，卻終究沒有再勸。有些人是拴不住的。
    “喪屍哥哥，我們現在就走嗎？”劉若欣看到他過來，仰起小臉問。
    “嗯，準備出發。”
    旁邊的小男孩，是李振國的兒子，叫李浩。他鼓起勇氣問：“你們要去哪裏啊？”
    “南方。”劉若欣回答得幹脆。
    “我爸爸說南方什麽都沒有，隻有瘴氣和怪物。”李浩學著大人的口氣，一臉嚴肅。
    劉若欣看了他一眼，把手裏的樹枝丟掉，拍了拍手上的土。“我哥哥說有。”
    “可……我媽媽說你哥哥他……”李浩的話卡在了喉嚨裏，他偷偷瞥了一眼走近的韓東晟，眼神裏有幾分畏懼。大人們私下的議論，他聽到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