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向前腳離開後，宋清淺就讓北沐架好了馬車，匆忙出了府。
    到了城東，終於將騎馬的陸雲祁攔了下來，見他雙目通紅，抓著韁繩的手青筋暴起。
    宋清淺想要責怪的話頓時如鯁在喉，怎麽都說不出口。
    幾月未見，陸雲祁明顯清瘦了很多，棱角分明的臉頰上滄桑盡顯，看起來成熟穩重了不少。
    宋清淺眼神暗了暗，猶豫片刻，她關心問道：
    “怎麽回來也不事先告知一聲，婆母念叨了你很久，知曉你回來，她老人家一定很開心。”
    陸雲祁沉默片刻，客氣疏離道：“也沒什麽重要的事，就是回來看看，既然你們都安好，我便放心了。”
    “我先回兵營了，前線戰事吃緊，我待的時間久了恐怕不好。”
    見陸雲祁又要走，宋清淺趕忙攔住了去路，直接挑明問道：
    “剛婆母說的話，你是不是都聽到了？難道就因為這個，你就不認陸家人、不認你娘了？”
    陸雲祁低著頭，沒吭聲。
    宋清淺繼續道：“你先從馬上下來，我這挺著大肚子站在你麵前，萬一要是馬受驚了該多危險。”
    陸雲祁看了她一眼，默默下馬，牽著韁繩站在一側，低語道：
    “你這快要生了，我回去換璟川回來照顧你。”
    “他的事不著急，我們先上馬車說說你的事。”
    宋清淺隨即看向賀向開口：“你替二爺牽著馬。”
    “走吧！”
    陸雲祁原想拒絕，可宋清淺直接將他手中的韁繩扯了過來，根本沒給他拒絕的機會。
    “北沐，回府！”
    陸雲祁剛坐上馬車，宋清淺就快速吩咐道，見陸雲祁要反駁，她直接冷眼掃了過去開口：
    “你先別忙著拒絕，婆母她老人家每日為你提心吊膽的，既然回都回來了，不見一麵說不過去！”
    “你為什麽不敢見她？是一時接受不了，還是不知怎麽麵對？”
    陸雲祁低眉啟齒，解釋道：“我還沒想好，心裏很亂，為何這個人偏偏是我…”
    “是你又何妨，難不成你是覺得你因為不是從老太君肚子裏生出來的，所以就比其他兄妹理短、矮人半截？”
    宋清淺好聲好氣開口勸道：“南恒的事過於久遠我們暫且不提，你就說說這多年了老太君一直待你如何？”
    “很好…”
    陸雲祁低語嘀咕。
    “那陸家這些兄妹待你如何？”
    陸雲祁繼續點頭：“很好。”
    宋清淺莞爾一笑開口：“那不就得了，在陸家人心裏，你無論你身世如何，你都是老太君一手養大的兒子，是大家的親人。”
    “對於親人，你當然是怎麽舒服怎麽來，有什麽可介懷。以前如何，以後還當如何。”
    陸雲祁搖了搖頭，語氣低沉道：“不一樣，一切都不一樣了。”
    “以前我可以理所應當，理直氣壯的說不，可如今我說什麽，做什麽都得三思而行…”
    “我在陸家就是一個十足的外人！！”
    “你不是。”
    “我是！”
    陸雲祁說著拔高了嗓子：“川兒打小就被爹帶進了軍營，他要是不聽話敢說半個不字，爹就會抽他鞭子。
    而我呢，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沒人逼我，爹娘從來都是笑臉相迎，以前我總覺得我是幸運的，如今看來，他們打心眼裏覺得我就是個外人，我就該被特殊對待……”
    “陸雲祁，你別斷章取義好不好？”
    宋清淺氣憤道：“那是因為你是厲家唯一的後人，她們心疼你，愛你，想你一輩子平安順遂，他們不敢放你出去賭你知不知曉？”
    “你一開始搬去兵營住，老太君默默流了一整晚的眼淚，我剛開始還覺得她太小題大做，如今才知曉她是真的舍不得，不敢對你放手。”
    “你在她的心裏，早已經勝過了陸家其他的子嗣，都這樣了，你還想讓她如何？刨出心來給你看嗎？”
    陸雲祁羞愧的低下了頭，連忙否決道：“不…不是的。”
    “陸雲祁，做人要講良心，你摸著你的良心講講，老太君這般對你掏心掏肺，她值不值得換你的真心？”
    “值得！”
    陸雲祁誠懇的低下了頭，低聲開口：“娘對我的好，我一直都記在心裏。”
    宋清淺歎氣道：“所以是不是親生難道就真那麽重要嗎？她雖然沒有生你，但卻給了你全部的愛。
    不是親生卻勝似親生，對於這樣一個娘，你還覺得沒法麵對她嗎？”
    “我知曉了，謝謝你！”
    陸雲祁眼眸發酸，悲痛欲絕的點點頭，沮喪開口。
    宋清淺看著他的樣子，歎氣的靠在馬車靠背的軟墊上，低語悵然道：
    “我知道你迫切的想知曉南恒那邊的事情，你放心，我會讓璟川派人徹查清楚。”
    “但你要知曉，即便是還了厲家清白，那又能怎樣？人死不能複生，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宋清淺說著無比悲傷道：“南恒的厲家，北夏的陸家，何其相似，在皇權麵前，什麽都不值一提。”
    “你的爹娘及家族無辜，陸家眾人也無辜，這世間被犧牲的無辜人太多了，說白了我們想要公平，就得牢牢將權利握在自己手中，靠別人哪有什麽公平可言。”
    陸雲祁點點頭，心煩意亂道：“都是一丘之貉罷了，南恒一個彈丸小國，夾在北夏和東陵之間，就因為地勢險要才得以固守這麽多年。
    如今見北夏分崩離析，他們借著八皇子的事又開始蠢蠢欲動了，弄不好也來橫插一腳，想刮分城池。”
    宋清淺挑眉勾唇一笑，淡淡開口道：“不怕他們不來，既然來了那你們就可以有仇報仇、有冤申冤，有時武力遠比其他方式要解決的痛快。”
    陸雲祁讚同的點了點頭，心裏感覺瞬間開闊了許多，那些施暴者，他遲早要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
    宋清淺見他緊皺的眉心舒展開，燦然一笑，問道：
    “你和雪兒一直有聯係嗎？”
    提到軒轅雪，陸雲祁的心又疼了起來，他神情低落的搖了搖頭：
    “剛開始還有幾封信件送回來的，最近幾個月音信全無了。”
    “可能還在守喪，你別著急，再等等！”
    宋清淺著急勸道：“要是一直沒回話，等拿下江城，你親自去東陵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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