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棋盤上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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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曠野上,有四個妖怪向北而行,他們本是妖王的親衛近侍,卻因妖王命令要去盯著那位妖界老祖宗。
    這是件比保護妖王還要難的差事。且不說那位老祖宗根本無需保護,他還以殺戮為樂。先前的幾個弟兄就是遭了他的毒手,他們想報仇又打不過,隻能將一股惡氣憋在心中。
    一個虎妖沉不住氣,對那個修得人形的妖怪問道:“軍師,大王對消滅天師府之後的事再無其他命令,咱們要不要就此先一步回去複命?”
    被稱作軍師,身穿白袍墨色衣擺的狐妖是個怪家夥,有王佐之才,修得的人形又有玉樹臨風之貌,若是早早入朝為官,高官厚祿少不了。
    可這家夥偏偏等到妖王垂暮之年才肯登入廟堂,之前的身份要麽是農夫,商販,代筆的,說書的。要麽就四處遊曆,走遍北境名山大川。
    在這期間,不管是哪位諸侯開出多麽高的價碼,他都不予理睬。甚至妖王親自攔路虛心求教時,他隻寥寥幾句。誰也請不動他,誰也留不住他,一切皆隨心。
    他主動登入廟堂後,更是什麽高官都不要,隻要了一個妖王近侍。
    可妖界朝堂上下,各方諸侯都知道,這位小小的近侍一言就可揮動千軍萬馬。而且迄今為止,老妖王隻有在是否解封猙一事上沒采納他的反對之言。
    軍師開口道:“別急著走,猙雖在城中大開殺戒,難免會有幾條漏網之魚。於你們而言,一顆天仙的腦袋,不比人頭值錢多了?”
    ……
    飛星落在豐邑城正中,在頃刻間將此城化為了人間煉獄。那些修為太淺的,沒反應過來的,都在瞬間內化為了煙塵。
    在上古時代就讓天界頭疼不已,被列為十凶之一的猙立於戰場中央,以魔王姿態居高臨下看著從廢墟中爬起來的天師們。他放聲大笑道:“一群小娃娃,你們比以前差遠了!”
    那位幾日前鞭撻李無痕的長老拿出禦神鞭罵道:“妖孽,吃你爺爺一鞭!”
    全力揮出的禦神鞭在空中好似一條狂龍,帶著風卷殘雲之勢掃來。
    但猙沒有絲毫閃躲之意,僅靠單手就接下了這一擊,還將鞭頭緊緊攥在手中。
    “過來!” 猙一拉扯,那長老就被拉到猙身邊。猙隻是將手掌放在他身上,那長老的肉身就開始不受控製的往內收縮,幾秒後,他就被猙煉化成一柄血肉脊骨劍。
    “開降魔大陣!”
    天師中不知是誰喝了一聲,令眾天師散開去找城中刻印法陣之處。豐邑雖然被毀,但是不滅法陣早已刻下。一旦開啟,即可爆發出磅礴氣機鎮壓那妖魔。
    可猙哪會留給他們機會,他揮起劍刃斬仙無數,就如同萬年前那樣,在天兵天將包圍中勢如破竹。
    而天師府的長老們也毫不留情,對那些身陷困境的天師們沒有一點出手相助的意思,他們要以性命換時間。
    “開陣!”
    一時間,大地震顫,蒼天降雲,天地之間的浩然正氣直衝妖魔天靈。
    猙吐出一大灘血卻嗬嗬一笑。若是剛剛解除封印的他或許會因此陣神形俱滅,但現在的他已經恢複了七成實力,這點不純正氣根本不足為懼!
    “小子們!嚐嚐你爺爺的厲害!”
    猙大喝一聲單手拍地,濺起氣浪千層。兩氣相撞,聲如洪鍾,不少天師被氣浪波及,肝膽俱裂,氣絕身亡。交鋒三次後,一地狼藉。
    戰場上,廢墟中,隻有猙的笑聲在回蕩,幸存天師不知所蹤。
    ……
    李無痕推開壓在身上的碎片,環顧四周,發現偌大的豐邑已經變成了隻有斷壁殘垣的廢墟,死氣沉沉,毫無生機。
    李無痕微微一動,腹部終於傳來了難以忍受的痛覺。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右腹缺了一大塊皮肉,鮮紅且暗金色的血正帶著碎石不斷往外流淌。體內氣機躁動不已,同時又有新肉在生長,這種難以言語的痛感幾乎讓李無痕再度昏厥過去。
    李無痕對城中戰況一無所知,他隻看到南城門那兒站了四個實力不俗的妖怪。他不知南宮淵現在何處,他隻記得在失去意識前,那個亦敵亦友的龍太子似乎護了他一下。
    現在他是真的孤立無援了,可他要置之死地而後生!
    最先殺向李無痕的是一隻虎妖,他揮舞著大刀掀起巨浪劈來。李無痕用雙刃格擋,逼迫那虎妖往後一退。雙方幾乎同時噴吐火球,爆炸時又震退雙方。
    李無痕退至廢墟之中,用那些碎塊化成無數劍刃箭矢。一聲帶血的嘶吼,漫天劍雨箭雨,二者在這場大雨中廝殺數回不分勝負。
    四妖之中,有一隻金翅雕穿過無數致命雨點,直取李無痕脖頸。二者交鋒點到為止,金翅雕損了幾根羽翼,李無痕喉嚨被劃開一道傷口。
    走地蛟舞著棍花擋開飛劍流矢迅速殺至李無痕身前,但在掃棍之前又變了一個招式。隻見那盤龍棍突然伸長往李無痕心髒之處戳去,李無痕臨時起跳落於棍頭躲過了那凶險一擊。
    不留任何喘息時機,走地蛟挑棍將李無痕拋至上空。此時四妖中唯一修得人形的狐妖終於出手,他手中鬼工球層層轉動甩出黑白墨滴無數。同色墨滴能夠相連成一條禁錮之線,鋒利如刀鋒。若異色墨滴相撞,則會發出威力十足的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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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間炸聲如聲聲爆竹不絕如縷,而漫天黑白之中突然揮出一段烈焰斬直撲鬼工球,那狐妖喚出一支點墨羊毫在空中畫圓,然後空中真就出現一幅陰陽太極圖,擋下了李無痕赤練狂刀一揮。
    “火神天主?” 那狐妖修長眉頭一皺,隨後笑道:“如此年輕,天界真是俊才濟濟。”
    在那妖人朗聲大笑中,李無痕用天熾弓連發四箭。其中三箭貫穿並點燃另外三個妖王親衛,最後一箭還是被陰陽圖擋下。
    但他並未發動下一輪攻擊,隻是站在那看著被烈焰包裹的李無痕。
    對方不動,李無痕也不敢輕舉妄動,他舉刀而問:“妖怪!為何不戰?”
    狐妖轉筆笑道:“此役天師府損失慘重,人間朝廷目的達成,妖王目的也已達成。和我打你隻會白費力氣,為何不留著力氣去和龍太子聯手挫敗猙?”
    人妖雙方目的達成,那麽這位老祖宗也不該繼續存在了。猙活著,隻會威脅老妖王坐下王位,破壞人妖兩族之間現有的均勢。他本該要去助龍太子一臂之力的,可現在似乎有了更好的人選。
    “猙?!” 李無痕大為震驚,不敢相信這本該在墳墓裏的怪物竟然真的還在世間。
    看著雙眼瞪大的李無痕,狐妖搖了搖頭,心中自語怪不得夢行雲和妖王都篤定天師府必敗,是他低估天界的自傲了。
    眼看那家夥轉身離去,李無痕連忙問他是誰。那狐妖揮手道:“逍遙客孤獨綽是也!” 不等李無痕出手,他化作黑白墨氣隨風而去。
    而在目光未及的遠方,又有紅發少女乘鷹而來。
    ……
    在李無痕與四妖激戰之時,戰場的另一邊也沒閑著,隻不過兩方實力差距過大,顯得這邊風輕雲淡。
    猙行走在廢墟中,像貓捉老鼠似的戲弄天師緊繃的心弦。那些在大陣交鋒中活下來的天師都是在天師府修為甚高之仙,斷然不會輕易出擊,隻想著一擊必殺。
    可這想法正中了猙的下懷,他就是想讓他們看到一絲希望,然後再將那絲希望親手掐滅。
    許多天師被他一指擊殺,又有許多正逃離此地的天師被他氣刃斬首。終於,天師府僅剩的六位長老聯袂而出,就算會死,但也能死得壯烈。要是能傷到那妖魔一分,那就死而無憾了。
    猙嘲笑道:“殘兵敗將,你們六個氣勢還不如之前那個小子啊。告訴我他在哪,你們還能多活一會兒。”
    那位曾請示公孫天行的長老移步上前,鏗鏘有力道:“我天師府絕不姑息出賣之舉。你可敢接我一劍?”
    那位長老出劍而刺,卻被猙兩指接下。他隻是掰斷劍尖,那長老就被氣刃斬成無數碎塊,下了一陣血雨。
    剩下五位長老趁血雨落下之時一同發動進攻,他們紛紛拿出自己的畢生絕學,力求傷那妖魔一分。
    轉眼間,五個死了四個,剩下的那一個也隻是猙暫時留他一條小命。
    猙弄斷了他的四肢,凝視著他的雙眼道:“告訴我白衣小子在哪,這樣我還能給你一個痛快。”
    未等他開口,兩片龍鱗飛來,一片結果了那個可憐長老,另一片被猙一指彈開。
    白衣未至,黑衣前來。
    猙撓頭細想道:“哦~你是那天那個藏招的家夥,好像還是龍太子吧?”
    南宮淵鄭重其事道:“正是。”
    猙大笑道:“龍?老子在沙場叱吒風雲的時候你祖宗還在水裏遊呢!”
    南宮淵並沒有如猙所想的那般龍顏大怒,而是緩緩出刀,語氣冰冷道:“前輩,在下向您討教了。”
    能隻身把天師府壓製到如此地步,地上妖界絕不能有如此大才。南宮淵心想就算殺不掉,也要廢了他的本領。
    猙咧嘴一笑,抬手揮出無數氣刃斬來。南宮淵揮刀一斬,磅礴刀氣將那些無形之刃紛紛斬斷。
    下一刻,猙提著脊骨劍橫掃而來,南宮淵揮刀下砍。劍勢刀勢交鋒之時,爆發出滔天氣勢,任誰踏入這個方圓之域,都會遍體鱗傷。
    眨眼間,雙方交鋒千百回合,退開時,又各有勝負。
    猙麵露興奮,一手抹去嘴角鮮血,手中脊骨劍斷得七零八落。他的劍雖然輸了,可那位龍太子也受了不小的傷。
    此時,在上空觀戰的孤獨綽略感不妙。他看到李無痕沒有任何戰意,隻在廢墟中搜尋幸存天師。他還看到老祖宗風頭正盛,龍太子頹勢難掩。
    眼看勢頭不對,但孤獨綽還是不想親自上陣和猙拚個你死我活。他再次喚出羊毫筆,在空中點墨成軍。
    先殺猙,後屠龍,再將城內殘餘一掃而空!
    數萬墨人兵如雨點般從天而降,為這個戰場多添了幾分波詭雲譎。南宮淵看出那些墨人是衝猙殺來的,故而先前被打壓的那股戰意再次暴漲。
    隻見黑鱗爬滿了南宮淵全身上下,他那對正燃燒的黃金瞳發散出暴戾殺氣。這是他的藏招,名為龍相。若再進一步,即可顯露真身。
    他僅僅使出一記龍擺尾,就讓周遭狂風大作。猙雖然接下了那一擊,可也退出了百米遠,雙手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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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猙瞬間長出雙手,在頃刻間殺散那群將他包圍的墨人兵,大喝道:“這才像樣!”
    南宮淵單手朝前一握,空氣中立即乍現銀電狂雷。遭受雷劈電擊的猙不怒反笑,他也效仿南宮淵伸手一握,身前出現一顆逐漸巨大化的紅黑電球。
    隨著猙的一聲響指,那顆已有遮天蔽日之勢的球狀閃電徑直衝向南宮淵。南宮淵也毫不示弱,以長刀作主體化出一杆被雷電包裹的長槍擲向球體。
    豐邑僅是過了一刻,紅日升起過後又有直衝雲霄的貫天雷,何其壯哉!
    ……
    “鬧那麽大動靜,就不怕天君天帝親自下場?” 孤獨綽抬頭向上瞧了一眼,那個雲端之上的世界還是沒有做出任何舉動。對此,他隻是一聲淡笑。
    他雖然低估了天界的自傲,卻算對了天界的無情。一個天師府而已,少了還能再補上,恐怕死了那位世子殿下,北曜天君才會奏請天帝出兵吧。
    四月初四的深夜,夢行雲、孤獨綽,這兩位執棋者有過一次不為人知的密談。現在的豐邑之災,正是他們的手筆。
    孤獨綽此行目的很簡單,讓猙消滅天師府之後再令他身死沙場就行。可夢行雲這個婆娘,明知天師府在何處卻遲遲不說,還說要另找一人來開這個口。
    至於夢行雲的目的,孤獨綽猜過去大概就是讓朝廷,讓世人看清天界的真麵目。可事實當真如此?她的想法真會如此簡單?
    豐邑乃邢州命門,遭此一役邢州必會升起狼煙。邢州這把火再加上涼州那把火,無疑是讓搖搖欲墜的大魏雪上加霜,夢行雲這樣做是為了什麽?
    孤獨綽指間羊毫打轉,鬼工玉球層層轉動,它們不斷向下方甩出墨人兵。孤獨綽不再去想戰場上的形勢,而是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戰場之下的廟堂。
    統治北境四百年之久的妖王已到了垂暮之年,妖王一旦逝世,各方諸侯又會掀起紛爭,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一個新妖王。
    而南國大魏呢?表麵上有再度中興之象,可裏子早已破爛不堪,後繼君主就算再精明也終歸是縫縫補補罷了。
    北境即將烽煙四起,南國滅亡板上釘釘。孤獨綽心中一驚,他推測夢行雲或許是要讓天下大亂提前到來!
    “夢行雲,你要在亂世中圖什麽?” 孤獨綽不愁反笑,他想起了以前一個鄉野俗民的酒後真言:世間唯有二心思最難猜,一是君王心思,二是女子心思。就算你孤獨綽看破世事,也拿不準這倆心思。
    君王心思猜不得,女子心思猜不透。孤獨綽自歎一聲,繼續坐山觀虎鬥。
    下方戰場,猙與南宮淵都抱著一副殘缺身軀。長刀落回南宮淵之手,而猙再次恢複如初。此時,灰沉沉的天幕飄起了細小雨點。
    猙在感受到雨點落在他頭上時,終於露出了一點驚訝神色。這小小雨點中,竟蘊藏了山嶽之勢!
    雨點並未落到南宮淵身上,而且在他的操縱下,所有雨點如飛蠅撲屍般落在了猙的身上。
    一雨一山,千雨千山。萬座大山的重壓壓在了猙的身上,任他恢複肉身的速度有多快都快不過那轟然崩塌的一瞬。
    可猙畢竟是猙,若是被山嶽壓跨,怎會追隨妖祖打下整個北境?又怎會把天兵天將殺得丟盔棄甲?
    “好小子!先前是我小看你了!”
    煙塵中,猙的話語如風如雷,他隨後撥開煙塵,將自己的本相再一次顯露於世。
    古書有載猙狀如赤豹,長有五尾一角,麵相極為可怖,其音如擊石,能令生靈心膽俱裂,為妖祖座下八將第五將。曾多次孤身衝入敵陣斬首天將,奪城掠地,不可勝計。妖界一統後,又多次往返於人妖兩界,捕殺修士無數,搶奪各類功法秘籍甚多。妖界都城被破之時,不見其蹤。
    “猙?你是猙!”
    南宮淵短暫驚訝過後立刻化身成一條長龍,帶著曾讓世人恐懼的吼聲重回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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