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再去試圖分辨周圍的聲音，也不再試圖傾聽。他知道，任何一個不該聽到的呢喃，都可能是精神汙染的開端。短刀在手，刀刃壓低，緊貼手臂。他的目光冷靜，腳步始終踩在濕土與落葉之中，悄無聲息。
    很快，他看到了那棵樹。不，是那棵樹。近距離看去，那棵高聳入雲的大樹仿佛根本不是自然生長的生物，它的枝幹宛如肌腱纏繞而成，向上盤旋，如同巨型觸手，又如雕刻出的古神身骨。
    下半段仍然籠罩在迷霧之中，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粗大的氣根紮入地底，仿佛將整片林地都吸附成了它的“領域”。霧氣從根部升騰，似蒸汽、似夢魘，繚繞不休。而上半段則高聳入天，金色陽光照耀下，樹葉閃著淡淡的銀白光輝，如同朝聖的神樹，美得不真實。
    林風微微皺眉，心中警兆陡生。他沒有再前進，而是站在一處距離大樹大約五十米的位置，手裏凝聚了一些暗影的能量，手腕一抖，輕輕一拋。
    能量球“嗖”地一聲落入地麵，緩緩擴散，可還沒走出五米，暗影的能量便像被什麽吞噬一樣，驟然熄滅。林風眼神一沉。
    果然，這是一片完全受控的領域區域。而且不是壓迫式的壓製，而是“吞噬”它不壓製你的力量，卻讓你與世界的感知失聯，這種能力比單純的壓製還可怕。
    林風緩緩放低身形，手貼地麵感知地氣，沒有絲毫流動。他的心跳仍舊平穩，但體溫正在下降，汗水從脊背緩緩滑落這不是因為冷，而是身體在做出戰鬥前的預警反應。
    “精神汙染、如霧一般的領域……你到底，是哪來的東西？”他望著大樹，嘴角忽然浮現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不過你也別太小看人類了。”他雙目微眯，微微後退一步，整個人瞬間藏入一片巨樹後方的陰影之中
    林風並未正麵對抗。他開始繞樹偵查。迷霧翻湧間，林風的身影一閃而逝，宛如潛伏的刀鋒，悄然貼近那座樹的心髒。
    林風悄然逼近那棵巨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不斷改變呼吸節奏，將自身氣息壓至最低，刀背緊貼臂彎，隨時準備反應。
    可令人意外的是怪物沒有攻擊。整座大樹紋絲不動，那些如神經一般纏繞的藤蔓沒有收緊，沒有擺動，甚至沒有一絲抽動。霧氣依舊繚繞，隻是靜靜地翻湧，沒有任何異動。
    林風眉頭微皺，心中卻更緊繃了幾分。太安靜了。安靜得不正常。他刻意從一根裸露的氣根上踩過去，腳下略用力，在根部留下一道淺痕，試圖引發反應。但霧氣輕輕蕩漾了一下，仍舊沒有敵意顯現。
    他緩緩抬頭，看向那棵巍峨樹幹上的藤絡和枝杈。依舊如靜止的雕像般聳立在天地之間，仿佛從未活過。可林風知道，它“看”著他。
    一種無形的注視，自林風邁入這片霧域開始，就一直存在。它沒有殺意，但帶著一種極其克製而冷靜的審視像某種高等存在，在觀察入侵者的行為反應，而不是直接撲殺。
    林風心頭泛起一陣寒意。“它……在等我做什麽？”這是試探？考驗？還是某種誘餌策略？忽然，他意識到趙磊先前的“精神汙染”恐怕並不是隨機發生的。如果這棵樹能以某種方式選擇性地操控意識，那麽它也完全可能“選擇”不攻擊林風
    因為林風沒有露出“敵意”。是的，林風沒有使用任何異能，沒有拔刀攻擊，也沒有強行侵入領域中樞，他在一步步試探、偵查、尋找……而不是宣戰。
    林風慢慢收起短刀，目光微微眯起，低聲自語：“你……能聽懂？”大樹依舊沉默。可就在這時，樹幹頂端的某一根枝杈，仿佛被風輕輕拂動了一下如同回應。
    不是攻擊，而是回應。林風心中驟然一震。他忽然明白了：這不是一個本能攻擊的怪物，而是有自我意識的存在。它在觀察、在分析、在等待甚至……可能在“學習”。
    “不主動攻擊……”林風心中泛起一絲疑惑，“是在等，還是在……篩選？”他悄然後退了幾步，視線在霧中不斷掃視。就在十幾米外，幾具倒伏在地的身影映入眼簾。他疾步靠近，扒開一叢半腐爛的藤葉，果然看到幾具身穿聯盟製式戰鬥服的屍體。編號顯示，他們來自前幾批隊伍。
    “果然來過。”林風神情一沉。每具屍體的死狀略有不同，有的麵容扭曲、似是痛苦中窒息而亡；有的眼神呆滯，像是失去了意識直接跌倒；更有一人，竟仍手握武器，卻未有絲毫還擊的痕跡。
    林風緩緩起身，望向那棵大樹。“它挑人。”他低聲自語。從趙磊的遭遇、自己的平安、這些屍體的狀態來看，這棵領域怪物顯然不是無差別攻擊，而是帶有選擇性與誘導性。它也許會感知意誌薄弱者，先用精神迷霧幹擾，然後讓他們自相殘殺、失控自滅，甚至像趙磊那樣變成一把臨時的“武器”。
    “所以聯盟的後續隊伍才繞行了這裏。”林風環顧四周，發現迷霧邊緣還有細微但明顯的折返腳印。“他們發現這裏有人沒回來，便主動規避。”
    林風眯起眼睛，再次看向那棵樹。它依舊安靜，不發一語，仿佛在等林風靠得更近，仿佛在……凝視他。“攻擊性強，但更強的是控製。”林風握緊刀柄，“你到底，在等什麽？”
    林風的目光越發凝重。他緩緩環顧四周，腦中快速整理邏輯：趙磊是 c 級，精神力在中上等，竟然幾秒內就被侵蝕意識、進入戰鬥狀態。
    前幾批聯盟隊員屍體大多是 d 級，甚至可能還有未覺醒者，根本連走進迷霧深處的資格都沒有。而他，從迷霧外圍一路穿行至此，沒有任何一次失控哪怕那呢喃聲一直在耳邊作祟。“這棵樹……它根本不是盲目攻擊。”林風低聲自語，眼神愈發冷冽，“它在挑人，挑合格的對手。”
    它像是某種狩獵者，在等一個值得它張開獠牙的對手。而現在，它選中了林風。下一秒，林風的視線猛地鎖定在四周。
    枝幹動了。原本垂落在迷霧中的那些枝條，如今仿佛活物般輕輕顫抖，先是悄然滑動，然後在數個方位同時騰空而起，如蛇般蠕動著，帶著某種精密協作的韻律，開始朝林風緩緩包圍！
    空氣驟然緊張，一種壓迫感撲麵而來。林風眉頭一挑，瞬間明白了。“它……在布陣！”這些枝幹並非胡亂攻擊，而是精準控製著包圍的半徑與角度一旦完成閉合，他就會如獵物一般被困其中，哪怕是 a 級強者，怕也難以毫發無損地脫身！
    “不能被困住！”林風腳步一滑，身體陡然向右側一扭，幾乎在枝幹尚未合圍前一步爆發力猛然釋放！他不再掩藏實力，整個人如箭矢般向外突進，刀鋒寒光一閃，朝前方揮出一道沉重的半圓！
    “開！”伴隨著一聲斷喝，一根試圖纏繞他腳踝的枝條被硬生生震開，帶起一團迷霧炸裂般的湧動！周圍枝幹的動作一頓，仿佛那棵樹也在判斷：這個人，果然不好對付。林風在心中冷哼：“你不是要挑人嗎？那我今天就來會會你。”
    趙磊快步衝出迷霧，臉色還有些發白，頭發被汗水打濕貼在額頭上。他幾步衝到小伍麵前，氣還沒喘勻，便一把抓住對方肩膀：“林風還在裏麵，大樹……它是領域怪物，是真的！”
    小伍一怔，隨即臉色沉了下來，立刻呼喚其餘四人聚集過來。“你怎麽出來了？林隊呢？”韓超問道，神情擔憂。
    “他讓我出來匯合，你們護我，我腦子差點被迷惑……要是我再待五分鍾，可能就把你們全錘了。”趙磊聲音低沉，仍帶著幾分心有餘悸。
    正說著，遠處那棵巨樹忽然劇烈晃動了一下。“嘩啦，整片林海猛然響起一陣枝葉摩挲的聲浪，仿佛潮水卷過樹林。那是上千棵樹木在同時抖動枝幹，仿佛一場無聲的召喚正在進行。
    趙磊猛地抬頭，瞳孔驟縮。他們之前所在的那棵通天巨樹，在陽光下金光燦燦的樹冠，忽然輕輕抖落出一圈圈淡金色的粒子。與此同時，樹幹下方的迷霧不再隻是盤踞在地麵，而是緩緩上升，猶如濃雲般向四周彌漫開來！
    “怎麽回事？霧……霧在擴散！”小伍驚呼。晴朗的天空，也在一點點被迷霧染灰，如同一塊巨大的透明帷幕正緩緩落下，太陽被吞沒，光線變得黯淡，整片森林籠罩進一種令人壓抑的灰綠色調中。
    樹木的“沙沙”聲此起彼伏，不再是風吹葉動的自然旋律，而是一種有節奏、有目的的共振聲，如同某種古老的儀式正在啟動。
    “它醒了。”趙磊喃喃說著，目光死死盯著迷霧深處，“它真的在動了……林風，快出來啊！”遠方，那棵大樹緩緩扭動了樹幹，那不是風吹，也不是生長，而是某種具有意識的覺醒。
    它似乎終於認定獵物，已然入局。小伍神情一緊，幾乎是下意識就要邁步衝進霧裏，“不行，我們得去支援”“站住！”趙磊猛地伸手攔住他，語氣少有的嚴厲。
    小伍一愣：“你不是……？”“我是剛從裏麵出來的人。”趙磊臉色陰沉，語速沉穩卻壓得人心頭發緊，“那棵樹能幹擾人的精神，霧氣裏……有聲音，在你腦子裏說話。它會讓你懷疑自己，懷疑隊友。”
    他說著，眼中浮現出先前那段模糊的畫麵，自己雙眼通紅、肌肉發脹、拳頭朝林風揮去的那一刻，依舊記憶猶新。他低聲補了一句：“我當時都被迷惑了，開始攻擊林風了，幸好他把我打醒了，我們現在進去就是添亂”
    幾人瞬間沉默。“那現在怎麽辦？”韓超聲音壓低，“林風一個人在裏麵，萬一”
    “林風不是別人。”趙磊堅定地看著他們，“他的精神強度，是我們這支隊裏最強的。他能穩住自己，也有能力反製這類怪物。”“再說了，”他輕咳一聲，“就算我們衝進去，你覺得能幫上什麽忙？說不定……先打一架再說。”
    幾人對視了一眼，韓超猶豫著：“可要是他出不來”“他會出來。”趙磊斬釘截鐵地說，語氣毫不含糊，“我們是隊友，不是累贅。現在我們要做的，是信任他。”小伍咬了咬牙，最終緩緩點頭：“好，我們等。你說的對……我們應該相信林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