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廢棄的工廠窗欞，夜色像沉重的蓋子壓在頭頂。昏黃的燈光下，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空氣中隻有輕微的包紮聲和呻吟聲傳來。
    張雷先開口了，聲音低沉沙啞：“我們已經少了快六十人，很多人重傷，能繼續戰鬥的，撐死也就一百出頭。再來一場……洛城可能就真守不住了。”
    林惠茜眉頭緊鎖，低頭盯著地麵，輕聲道：“醫療資源也緊張了，彈藥和藥品儲備撐不過三天，後援還沒有音訊……我們沒地方可退，但也沒有辦法再拚了。”
    張雷抬眼看向林風：“要不要考慮……放棄洛城？往西撤退，保存有生力量”這句話一出，空氣仿佛瞬間冷了一截。
    “放棄洛城，向西突圍，跟西邊的部隊匯合。”他壓低聲音，“我們還有希望。”林風沒抬頭，聲音卻終於響起，低沉而冷靜：“那這些人呢？”“什麽？”林風抬起頭，目光銳利如刀：“張雷，你讓我現在下令撤退？那撤不動的平民怎麽辦？孩子、老人、傷員，他們能跑得過獵食者？”
    張雷的拳頭緊緊攥起，喉結滾動：“我們……我們就這麽守在這兒？拚命？”林風終於將筆“啪”地一聲丟在桌上。他直起身，望著地圖，眼中仿佛點燃了一道沉默的火光。
    “我們不是守，是攔。”他語氣緩慢卻堅定，“獵食者現在正朝西郊逼近，如果我們現在撤，他們會第一時間追上去。那不是撤退，是把人送進他們嘴裏。”
    “但如果我們在這裏，把他們截住、纏住，就能為後方爭取時間。哪怕一天，哪怕幾個小時。”張雷呼吸急促，眼神痛苦：“你這是賭博。”“是。”林風點頭，目光灼灼，“但這是唯一有勝算的一場賭。撤離了，那之前這座城市、這些普通人、這些死過的戰友，全部白費。”
    就在林風剛剛布置完命令，整個指揮部還沉浸在緊繃的壓迫感中時，大門忽然“砰”地一聲被推開了。
    “林風！”一個聲音帶著壓不住的激動響起。眾人回頭，就見小伍滿臉通紅，氣喘籲籲地衝了進來，軍靴在水泥地上濺起塵土，他手裏還拿著一份剛打印出來的支援確認單，像是生怕慢一秒就會耽誤什麽似的。
    “我們支援到了！”他幾乎是喊出來的，眼睛亮得像燒起來一樣，“是秦昊！李瑾！還有韓超、陳默，他們從秦山基地趕過來的！”
    空氣一下子仿佛被點燃，連燈光都亮了幾分。小伍快步走到林風麵前，展開手裏的文件：“他們帶過來一大批武器彈藥，還有急救醫療包還有三個作戰小隊！”
    “秦昊親口說的，後續支援還在組織，但得一點時間。”林風猛地一震，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震動。“秦昊他們？”林風確認著，一字一頓。“是他們本人。”趙磊點頭如搗蒜，激動地笑了，“我親眼看見他們下的汽車，現在在和白薇薇他們交接物資。”
    林惠茜輕輕地“哈”了一聲，竟帶了點難得的笑意。她低頭翻看支援清單，眼中浮現一抹久違的輕鬆。
    張雷一時間也沒說話，隻是狠狠一拳砸在了操作台上，眼角微微泛紅。“來了……他們真的來了，看來總部也是感到壓力了。”林風的目光掃過眾人，眼裏仿佛有火焰在燃燒。他緩緩吸了一口氣，手指一點地圖旁邊的一片區域。“我們就守這裏。”他聲音低而穩，“讓所有小隊開始調整部署，把新裝備分配下去，兩個小時內完成重組。”
    “我們不會退。”他抬起頭，看向張雷、林惠茜和趙磊，語氣中帶著一種久違的鋒芒與堅定，“他們來了，我們就有機會。現在不是守住洛城那麽簡單了。”
    林風帶著趙磊、小伍和林惠茜一行人，快步走出指揮部，腳步踏在地麵上，帶起一串沉重卻堅定的回響。
    街口，一輛運輸車剛剛停下，旁邊還停著幾輛小車，餘風還在吹得塵土翻卷。
    那一刻，林風看到了。秦昊站在車前，黑色戰術服上還沾著風沙與未擦淨的汗水，臉上的傷口用簡易貼纏著，一如既往地冷靜又可靠。他正朝這邊走來，身後緊跟著熟悉的幾張麵孔。
    王陳亮，，薑曉梅，鄭立濤，已經恢複了的邢野和周立仁說著什麽；而最後，劉軍林走得最慢，卻神情最沉穩，像一座移動的鐵塔。
    他們並肩而來，身影映在昏黃的路燈下，像一堵鐵打的牆，迎著風與戰火的方向走來。林風腳步一頓，一瞬間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趙磊帶著也過來了，眼圈紅了：“他們……真的來了。”林風沒說話，隻深吸了一口氣，大步向前走去。“林風！”王陳亮大咧咧地喊了一聲，扛著火箭筒就衝上前，“你這家夥真行，又把自己搞到這份上！聽說你快頂不住了，我們幾個還能坐得住？”“我都準備重新到南陽盆地躺幾天的，這下倒好，又可以並肩戰鬥了。”
    林風看著這熟悉的家夥們，眼神裏第一次泛起不加掩飾的溫熱。他走上前，抬起手，狠狠抱住了王陳亮。緊接著是薑曉梅，鄭立濤，邢野，周立仁，劉軍林。他一個個抱過去，什麽也沒說，但每一下都用盡了力氣。
    趙磊也衝上去，和邢野一把抱住：“你們他娘的來得太慢了！”邢野哈哈大笑：“少廢話，我們來了，不就剛好嘛。”林風退後一步，看著眼前這些曾經並肩出生入死的戰友，喉嚨像被什麽堵住了。他們知道這次的支援估計九死一生，但是他們還是來了，最後他隻是低聲開口：“謝謝大家。”秦昊他們終於走到他麵前，和他站定，望進他的眼裏。
    林風深吸一口氣，收起情緒，很快重新回歸那個冷靜果決的指揮官角色。他目光一掃身後那排停靠在街邊的運輸車，燈光在雨後路麵上折射出一圈圈濕亮的光暈。救援已經來了，但戰鬥遠未結束。
    “趙磊。”林風沉聲開口。“在！”趙磊立刻收起笑意，站得筆直。“去調人，把重傷的那批人立刻轉移上車。我記得至少還有三十多個情況危急的，別等醫療站崩了才處理。”
    “好，我這就去！”趙磊二話不說轉身快步離開。“林惠茜。”林風繼續下達命令。“在。”她眉頭一緊，已經猜到他的打算。“能恢複戰鬥的暫時留下，我要見血還能提槍的。剩下的，隻要短時間內上不了陣，全都送往西線後方，越快越好。”
    林惠茜點頭，飛快在戰術板上操作調度名單。林風走上前兩步，看著那些被攙扶著往車輛上送的傷員。他們有的眼神還清醒，有的卻已靠在擔架上昏迷不醒，呼吸細弱。
    “告訴他們”林風聲音低了些，卻帶著穿透夜風的力度，“任務到這裏已經完成。現在輪到我們了。”遠處，秦昊帶來的人正和林風的隊伍匯合，李瑾已經開始接手外圍防線的調度，韓超在和趙磊那邊的副官核對彈藥與兵力缺口，陳默則已經帶著幾個醫療兵衝進救治區，穩定最危險幾人的傷勢。
    很快，那批即將被送往西線的傷員位置就被重新填補上。王陳亮、薑曉梅、鄭立濤、邢野、周立仁、劉軍林，還有秦昊、李瑾他們自己，也都主動補進了第一線的作戰位置。
    林風看著戰術麵板上不斷補全的陣線，聽著耳麥裏各點恢複通聯的匯報，終於點了點頭。“三十七人撤下，二十九人補位，還有八人正調入外圍火力支援組。”林惠茜匯報得幹脆利落，“缺口補齊，陣線重組完成。”林風吐出一口氣，仿佛剛剛從一根緊繃的鋼絲上走下來。
    夜已深，天邊的星光被烏雲遮蔽，營地四周隻剩下巡邏兵偶爾擦過地麵的腳步聲，像風中微響的鐵器。
    林風靠坐在一張破舊的木箱上，披著外套，身旁是攤開的地圖和幾張補充情報。他靠著牆角短暫合眼小憩，神色仍透著未盡的警覺。整整一天一夜的調度與作戰已經讓他筋疲力盡，但他的心神卻始終繃著，沒有鬆弛半分。
    就在這時，一陣輕快卻急促的腳步聲從營地中傳來。林風睜開眼，一抬頭，正看到林惠茜快步朝他走來，臉上帶著一絲按捺不住的興奮。
    “林風。”她壓低聲音，卻難掩語氣中的喜色，“西京的支援到了！”林風一愣，隨即坐直了身體：“什麽人？”“荊承天和莫立銳。”林惠茜回答，“他們帶了三個小隊過來，人數不算多，物資也比不上我們這邊的援助，但人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林風怔了幾秒，眼裏一點點浮出久違的光亮，嘴角也慢慢勾出一抹帶著疲憊的笑。“果然又是他們兩個……”他喃喃地說，仿佛在回憶某段共同經曆中的血與火，“還是來了。”
    林惠茜點點頭：“他們沒說什麽廢話，一進防線就讓我來找你。”林風緩緩站起身，拉了拉軍裝領口，像是要把這些天的疲倦全部壓進骨子裏。他回頭看了一眼營地中心那盞還未熄滅的燈火，低聲道：“走吧，去接他們。”
    他腳步不快，卻沉穩如山。林風知道，他們帶來的不僅是戰力，更是這殘酷末世中難能可貴的信任與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