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詩語之困
    殿內暖意融融，茶香氤氳。朱允炆方才關於《堯典》的侃侃而談似乎耗盡了朱標的考校興致，殿內一時陷入微妙的沉默。朱允熥如同角落裏的影子，幾乎與屏風上的山水融為一體。
    或許是那長久的枯坐，或許是方才“學業可還跟得上”後朱允熥過於“愚鈍”的回答，讓朱標心中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他目光掃過下首垂首肅立的次子，最終落在身旁紫檀小幾上隨意擱置的一本《詩經》上。
    他伸手拿起那本線裝書，動作隨意地翻開，目光落在某一頁上，語氣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考校意味，仿佛隻是為了打破沉寂，又或是給這個“愚鈍”的兒子一個證明自己並非全然朽木的機會。
    “熥兒，”朱標的聲音在安靜的殿內響起，“《詩經》乃先賢遺澤，陶冶性情。為父問你，‘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此句當作何解？”
    這問題不算刁鑽，對於稍有根基的學子而言，甚至算得上基礎。但對於一個靈魂來自現代、對《詩經》僅限於課本上幾篇名句的穿越者朱允熥來說，無異於當頭一棒！
    七月流火？什麽火？九月授衣？發衣服？ 他腦中瞬間一片空白！原主的記憶碎片裏，關於《詩經》的解讀也模糊不清，更多的是對艱澀文字的畏難和先生刻板訓導的厭煩。冷汗幾乎要沁出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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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條彈幕如同雪崩般瞬間刷滿了朱允熥的視野！那些清晰、直接、甚至帶著急切的解釋，像一根根救命稻草拋向他！他從未如此刻般感激這些光怪陸離的“天啟”！它們不是虛幻的嘲諷，而是實實在在的知識！
    心髒在胸腔裏狂跳，朱允熥強迫自己冷靜。他喉頭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抬起頭，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困惑和努力思索的痕跡，聲音帶著明顯的不確定和遲疑，仿佛在竭力回憶先生模糊的講解：
    “回…回父親，”他微微躬身，語速緩慢，“兒臣愚鈍…依稀記得，此句…似指天象轉變？‘流火’非…非真火，乃…乃星辰西沉之象？暑氣漸退…故九月當…當備寒衣？似…似也與農人勞作之時節相關？”
    他幾乎是將彈幕裏最核心的幾點信息，用最不確定、最磕絆的語氣拚湊了出來。說完，他甚至不敢看朱標，迅速垂下眼簾，做出等待訓斥的姿態。
    第二節：意外的微瀾
    短暫的寂靜。
    朱允熥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呂氏端著茶盞的手似乎頓了一下。朱允炆也好奇地看向自己這個平日裏沉默寡言、學業更是平平的弟弟。
    朱標的目光落在朱允熥低垂的頭頂上，停留了片刻。他眼中原本的平淡甚至帶著一絲敷衍，此刻卻掠過一絲極其微弱的訝異。這訝異並非因為答案有多麽精妙——這解釋其實很淺顯，甚至不夠完整比如未點明“火”指心宿二）。他驚訝的是，這個在他印象中幾乎對詩書一竅不通、甚至有些木訥的兒子，竟然能磕磕絆絆地說出個大概方向？而且，似乎還觸及到了“農時”這個關鍵點？
    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本以為，朱允熥要麽茫然搖頭，要麽支吾著背出先生可能教過的刻板解釋。這份雖然生澀、卻蘊含一絲理解哪怕很淺）的回答，像一顆小石子投入了他對次子固有的認知死水，激起了一點微瀾。
    “嗯…”朱標沉吟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在書頁上摩挲了一下，沒有批評，也沒有進一步的追問，隻是語氣平淡地評價了一句，“雖不甚精準，倒也不算全然懵懂。讀書需用心，知其意，更要明其理。”
    這評價，比起對朱允炆的讚許，自然是天壤之別。但比起預期的斥責或更深的忽視，卻已是難得的“溫和”了。至少，沒有坐實他“全然懵懂”的廢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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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標驚訝值+1】太子爺沒想到啊！刮目相看了0.1分！打賞銀葉子x5） 朱允熥心中稍定：看來…這尺度可行。）
    第三節：治縣之問與彈幕分裂
    朱標似乎覺得對次子的“關照”已經足夠，目光很自然地轉回了朱允炆身上。他放下《詩經》，端起茶盞潤了潤喉，顯然想繼續方才被打斷的、對長子的考校。這次，他的問題轉向了更實際的層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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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炆兒，”朱標的聲音恢複了考校嫡長子的那種專注，“為父再問你。若有一縣，今歲夏旱秋澇，田畝歉收，民有饑饉之憂。然朝廷賦稅有定例，府庫亦非充盈。身為一縣之令，當如何處置，既能安民，又不誤國課？此乃為政之實務，你且思之。”
    這個問題，顯然比之前的《堯典》釋義更具現實性和難度。它考察的是權衡、魄力和基本的治理思路。朱允炆臉上的輕鬆和自信瞬間凝固了。他微微蹙起眉頭，努力思索著，手指下意識地絞著衣角，卻半晌未能給出一個清晰完整的回答。殿內的氣氛再次變得有些凝滯，呂氏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看著兒子。
    朱允炆的支吾顯然讓朱標有些失望。他目光下意識地在殿內掃過，當掠過角落裏的朱允熥時，似乎想起了方才他關於“農時”那一點微弱的靈光。或許是想給次子一個“公平”的機會？又或許隻是單純想打破此刻的尷尬？
    “熥兒，”朱標的目光再次投向朱允熥，語氣聽不出太多情緒，“方才你提及農時，對此事…可有淺見？” 他沒有問“如何處置”，而是用了“可有淺見”，姿態放得很低，顯然並未抱太大期望。
    然而，就在朱標話音落下的瞬間，朱允熥眼前的彈幕，徹底炸了！並且迅速分裂成涇渭分明的兩派！
    【保守派】藏住！別出頭！
    【激進派】答！打臉允炆！
    【曆史顧問】機會！展示才能！老朱最重實務！打賞金磚x5 虛擬）
    【治理方案】快！上答案：1. 速報災情請蠲免或緩征！2. 開常平倉或勸諭富戶平價糶糧賑濟！3. 以工代賑，組織災民修水利備來年！4. 嚴查胥吏趁災加派！打賞錦囊x10 附詳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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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拙到底】繼續裝傻！就說“兒臣愚鈍，隻知農事維艱，具體處置不敢妄言”！打賞錦囊x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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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炆黨威脅】敢答？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打賞金磚x10 虛擬）
    兩派彈幕瘋狂刷屏，激烈交鋒，幾乎要將朱允熥的視野淹沒！一邊是嶄露頭角、抓住機遇的巨大誘惑和彈幕提供的詳盡答案；另一邊是根深蒂固的生存恐懼和呂氏一係可能的狠辣報複。兩種聲音在他腦中激烈碰撞，如同冰火交煎！
    時間仿佛凝固。朱標的目光平靜地等待著。朱允炆也帶著一絲複雜和緊張看了過來。呂氏的眼神則變得有些銳利。
    朱允熥的呼吸微微急促，手心沁出冷汗。他必須立刻做出抉擇！
    第四節：半截之智
    電光火石之間，朱允熥做出了決定。他猛地深吸一口氣，仿佛鼓足了巨大的勇氣，抬起頭看向朱標，臉上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努力思考卻又顯得稚嫩和猶豫的神情。
    “回…回父親，”他的聲音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比回答《詩經》時清晰了一些，“兒臣愚見淺薄…隻…隻覺得，農事乃國之根本，民以食為天。今歲天時不利，百姓困苦…首要…首要之急，當在‘安民’二字。”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更複雜的語言，顯得有些吃力，目光甚至有些茫然地飄向虛空實則在飛速捕捉彈幕的關鍵詞），然後才繼續磕磕絆絆地說道：
    “兒…兒臣曾聞…或可…或可速將災情上報，懇請…懇請上官體恤，看能否…能否暫緩征收錢糧？或…或開倉放些存糧，讓百姓…讓百姓先有口吃的？再…再有，若能…若能以修河堤、挖溝渠等活計雇傭災民，既…既做了工事，也…也讓百姓得些工錢糊口？隻…隻是兒臣年幼，不知其中關竅，更…更怕胥吏借機生事，盤剝百姓…那…那便雪上加霜了。”
    他沒有完全複述彈幕提供的、條理清晰的四點方案，而是將其核心思想拆解、打亂，用最樸素、甚至帶著擔憂和不確定的語氣，隻點出了“上報災情請緩征蠲免”、“開倉賑濟”、“以工代賑”這三個核心措施，並著重強調了執行中要防止胥吏盤剝這一點是彈幕強調的重點）。至於具體的“勸分”勸諭富戶平價糶糧）等更敏感或需要執行力的措施，則被他“年幼不知關竅”的理由巧妙地回避了。
    【高！實在是高！】臥槽！殿下神操作！打賞金瓜子x100）
    【半截話術】精髓啊！點出方向，顯得有想法但不成熟！還示弱！打賞錦囊x20）
    【規避風險】“勸分”這種得罪大戶的敏感點直接跳過！聰明！打賞洪武通寶x300）
    【允炆黨啞火】這…這沒法挑刺啊！顯得有仁心又自知不足！打賞銀葉子x50）
    【朱標再驚】太子爺眼睛又亮了一分！打賞金磚x1 虛擬）
    朱允熥說完，立刻低下頭，仿佛耗盡了所有勇氣，又恢複了那副恭謹怯懦的模樣。
    殿內一片寂靜。朱標看著次子，眼中的訝異之色比方才更濃了幾分。這個回答，遠遠超出了他對這個“愚鈍”兒子的預期！雖然稚嫩、不夠周全、缺乏具體細節，但思路清晰，抓住了“安民”核心，提出的措施也切中要害尤其是防胥吏盤剝的擔憂），更難得的是那份流露出的對民生的關切…這與他印象中的朱允熥，判若兩人！
    朱允炆的臉色則有些複雜，甚至隱隱有一絲不服。呂氏端著茶盞的手指，微微收緊了幾分，看向朱允熥的目光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審視與冷意。
    朱標沉默了片刻，最終緩緩開口，語氣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對次子的…審視與考量？
    “嗯…心係民瘼，思慮雖稚，卻也不失仁厚。能想到這些…倒是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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