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4章 被修改的構思
字數:3914 加入書籤
帶著紅繩的蝴蝶飛過維度壁壘時,翅膀上的磷粉簌簌落下,在虛空中連成細小的光軌。
那些光軌不是直的,像被風吹得歪歪扭扭的線,纏著彼此打了好幾個結,和蘇澈小時候在廢土城見過的、被風沙絞在一起的電線一個模樣。
蘇澈與少年並肩走在紅繩鋪就的路上,每一步都踩碎某個世界的“遺憾”——腳下的磚石裏嵌著修真界未送出的劍穗,穗子上的玉佩裂了道縫;
藏著星際艙未說出口的告白錄音,雜音裏能聽見心跳聲;裹著蒸汽城未組裝完的機械鳥零件,齒輪上還留著沒打磨幹淨的毛刺。
這些碎片被兩人的腳印碾碎,化作更細小的光粒,粘在他們的褲腳,像從廢土城帶出來的沙粒,蹭不掉,也抖不脫。
“蝴蝶在找‘終點’。”
少年突然開口,左眼的暗金光芒映著光軌,像映著團跳動的火苗。
他說話時總愛下意識摩挲左手手腕,那裏有圈淺淺的勒痕,和蘇澈被黑血鎖鏈纏久了留下的印記一模一樣。
“黑袍青年說過,每個世界的終點都藏在最初的星圖裏。”
蘇澈的羽毛筆突然自行飛起,筆尖的橙紅光在虛空中畫出熟悉的星圖。
正是他給少女畫錯的那張,錯誤的坐標旁多了些新的標記,每個標記都對應著一隻紅繩蝴蝶停留的位置。
標記的形狀很特別,是少女教他畫的簡筆鳳凰,翅膀歪得快成了直線,卻一眼就能認出。
維度壁壘後的世界開始變得清晰:有的世界裏,廢土城的暗金風暴變成了帶著紅繩的雨,雨滴落在地上,長出會發光的草,草葉上的露珠裏,能看見蘇澈與少女分食餅幹的倒影;
有的世界裏,蒸汽聖殿的齒輪不再咬合,而是轉成了載著人的摩天輪,座艙裏的“蘇澈”正給“少女”指著遠處的星圖,手指戳在錯誤的坐標上,笑得露出牙齒;
還有的世界,星際艙的警報聲變成了少女哼唱的跑調歌,艙壁上的黑血沒再畫逃生路線,而是畫了兩個手牽手的小人,小人的腳下,是蘇澈畫錯的星圖坐標。
紅繩蝴蝶突然在某個世界的入口處停下,翅膀拚成“停”字。
那是個被暗金汙染最嚴重的世界——廢土城的建築全成了暗金骨架,窗欞的形狀還是蘇澈熟悉的鐵皮棚樣式,卻透著死氣沉沉的冷。
脊椎陣法的金屬柱上纏著幹枯的黑血鎖鏈,鎖鏈的末端拖在地上,劃出深深的溝,像被人用力拽過。
空中漂浮著無數透明的人影,都是沒能相遇的“蘇澈”與“少女”,他們的身體半透明,像隔著層起霧的玻璃,隻能看見模糊的輪廓,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們的“空”——像廢土城那些被挖空了內核的機械蟲,隻剩殼子在動。
少年的腳步頓了頓,左眼的暗金光芒劇烈閃爍,像遇到了強光的貓瞳。
“這是黑袍青年最害怕的‘失敗品’。”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種莫名的緊張:“他說這個世界的紅繩早就斷了,連蝴蝶都繞著走。”
話音未落,那些透明人影突然朝著兩人伸出手,他們的掌心都沒有月牙疤,隻有暗金紋路,像被強行刻上去的烙印,邊緣還留著掙紮的痕跡,像刻的時候動了一下。
蘇澈的羽毛筆突然刺入地麵,橙紅光順著紅繩蔓延,像潑出去的滾燙岩漿,將這個世界的暗金骨架染上暖意。
被光觸碰到的透明人影開始變得真實,其中一個“蘇澈”突然開口,聲音像生鏽的齒輪在轉動,卡一下,頓一下:“我們試過修改星圖...但每次畫到正確坐標,筆就會自己折斷。”
他抬起手,掌心的暗金紋路正在褪成紅色,露出下麵淺淺的月牙疤——原來不是沒有,是被蓋住了。
他的“少女”虛影指著天空,那裏的暗金雲層正在裂開,露出後麵被掩蓋的星圖。
圖上的終點坐標,竟與蘇澈畫錯的那個完全一致,隻是被人用暗金液體塗改過,邊緣還留著羽毛筆的劃痕,筆尖的力度很大,把星圖的紙都戳破了,那劃痕的角度、力度,與黑袍青年留在機關核上的筆跡如出一轍。
少年左眼的暗金光芒突然熄滅,露出與蘇澈相同的瞳色,幹淨得像洗過的玻璃。
“他在害怕這個坐標。”
他蹲下身,指尖撫過地麵的紅繩,那裏藏著更古老的紋路。
是用蒸汽文明的特殊符號寫的,被蘇澈的血脈激活後,顯露出少女母親的筆跡:“錯誤即真理”。
這四個字刻得很深,像是用盡了力氣,筆畫的末端還濺出些墨點,像寫字時太用力,筆尖崩了墨。
紅繩蝴蝶突然集體轉向,翅膀上的磷粉組成新的星圖,這次的坐標不再是某個固定的點,而是流動的光帶,像蘇澈與少女在廢土城見過的、會移動的極光。
光帶經過的地方,暗金汙染的世界開始褪色,露出下麵原本的顏色:廢土城的鐵皮棚重新有了煙火氣,蒸汽聖殿的齒輪開始播放音樂,星際艙的警報燈變成了暖黃色。
維度壁壘後的世界開始震動,那些未被選擇的未來畫麵裏,星圖上的坐標同時改變,錯誤的標記旁都長出了紅繩,像給迷路的人係上的指引,一頭連著現在,一頭牽著未來。
透明人影中的“少女”突然抓住蘇澈的手腕,她的手冰涼,卻帶著熟悉的力度。
是初遇時,她拽著他躲開機械蟲攻擊的那種力道,急且狠,卻藏著護著的意思。
“母親說過,當錯誤的坐標被所有人相信,它就會變成正確的路。”
她的黑血順著蘇澈的手腕爬上羽毛筆,筆尖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光,將這個世界的暗金雲層全部吹散。
露出的天空中,無數紅繩蝴蝶正在組成巨大的星圖,圖中央的終點處,站著個模糊的身影——穿著蒸汽鎧甲,手裏舉著半塊壓縮餅幹,正朝著兩人的方向揮手。
那身影的動作很熟悉,是蘇澈在廢土城常做的手勢:食指勾了勾,像在說“過來”。
蘇澈與少年同時抬頭,紅繩鋪就的路突然開始延伸,朝著那個揮手的身影而去。
腳下的磚石裏,被碾碎的“遺憾”碎片開始重組,變成完整的劍穗、說出口的告白、會飛的機械鳥,這些東西順著光軌飛向各個世界,像被寄出的信,帶著明確的收信人。
而那個暗金汙染最嚴重的世界裏,透明人影們的掌心開始浮現月牙疤,雖然淺淡,卻真實得像剛被燙傷的痕跡,他們的身體不再透明,漸漸有了顏色。
是廢土城篝火的橙紅色,溫暖,且鮮活。
少年的左眼重新亮起暗金光芒,這次卻不再冰冷,而是帶著溫度,像塊被捂熱的金屬。
他看向蘇澈,嘴角揚起個淺淺的弧度:“看來錯誤的坐標,才是唯一能走的路。
”蘇澈的羽毛筆在空中劃出長長的弧線,將新的星圖坐標刻在維度壁壘上,刻痕裏滲出的,是帶著紅繩溫度的光。
遠處揮手的身影越來越近,蘇澈能看清那人手裏的餅幹,邊緣的齒痕與少女的一模一樣,而那人的手腕上,也有圈淺淺的勒痕,像戴過紅繩留下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