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盡頭的光突然漫出來，像打翻的橙紅顏料，將未完成的拚圖都染成暖橙色。
    那些缺角的拚圖邊緣泛起柔光，像被篝火烤得微微發焦的餅幹邊，摸上去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度。
    蘇澈與少女手牽手站在光裏，紅繩在兩人指間纏成個鬆散的結，結頭垂下來，隨著呼吸輕輕晃動，像隨時準備解開去係住新的碎片。
    新世界的星圖開始流動，最亮的那顆星不再固定在錯誤坐標，而是跟著兩人的腳步移動，星軌拖出長長的光帶，光帶裏漂著各個世界的拚圖碎片。
    有修真界靈草坡的露水，沾著片小小的葉子；
    有星際艙舷窗的星塵，閃著細碎的藍；還有蒸汽城齒輪的鐵鏽，裹著點紅繩的纖維。
    每個碎片都在慢悠悠地轉，像在打量周圍，卻不急著落下，仿佛在等某個特別的信號。
    “拚圖的缺口會長大。”
    少女突然指著走廊牆壁，那裏的鐵皮正在鼓起，像裏麵藏著活物，鼓起的地方透出紅繩的微光，邊緣被撐得有些變形，卻沒裂開，反而透著種溫柔的韌性。
    她伸手按了按鼓包，裏麵傳來細微的蠕動聲，像有什麽在慢慢舒展身體。
    “你聽，它們在長。”
    蘇澈的耳朵貼近牆壁，聽見紅繩根須在裏麵伸展的聲音，窸窸窣窣，像廢土城戈壁裏的草芽頂開碎石。
    根須上結著小小的繭，繭的表麵有細密的紋路，是各個世界的星圖坐標，雜亂地纏在一起，卻透著種蓄勢待發的生機。
    蘇澈的羽毛筆在虛空中畫出問號，筆尖的橙紅光立刻被紅繩纏繞，變成個搖搖晃晃的秋千，秋千的繩子是用蒸汽城的棉線和修真界的靈草繩擰成的，坐上去軟綿綿的，像陷進了曬幹的草垛。
    “原點”少年坐在秋千上，他正用腳尖踢著塊齒輪碎片，碎片在空中劃出的弧線圓潤，剛好能落進蒸汽城拚圖的缺口，卻在碰到邊緣時停住，像故意留著條縫。
    新世界的靈草坡突然長出帶齒輪的花，花瓣是金屬做的，卻透著靈草的綠意，轉動時發出哢嗒哢嗒的響，像少女那隻修不好的懷表。
    花瓣轉動的聲音裏，混著黑袍青年藏在餅幹裏的留言，是用蒸汽符文寫的，被紅繩的溫度激活後，化作清晰的字句：“別把拚圖拚太滿，要留著縫讓風跑進來。就像廢土城的鐵皮棚，總得留個縫看星星。”
    少女摘下朵花，花心的紅繩突然散開，變成張新的星圖，圖上的坐標都是空白的，像被刻意擦去的，隻在角落畫著小小的紅繩結，結的形狀與蘇澈掌心的月牙疤完全吻合。
    “母親說這是‘空白坐標’，
    ”她指尖劃過空白處，那裏立刻浮現出廢土城的輪廓，鐵皮棚、脊椎陣法、暗金風暴的邊緣都清清楚楚，卻沒有標任何固定點：“想填什麽，就填什麽。你想把家安在靈草坡，就畫個草芽；想住在星際港，就點顆星星。”
    走廊的鐵皮牆壁突然被頂出個洞，洞眼不大，剛好能塞進隻手，外麵飄來暗金風暴的硫磺味，卻裹著靈草的香氣，像兩種本該對立的味道，突然和解了。
    鑽出來的是隻機械蟲，外殼坑坑窪窪，像在暗金風暴裏滾過，卻拖著塊發光的碎片。
    是修真界雷劫下的靈草灰燼，被紅繩裹得嚴嚴實實，像件珍貴的禮物。
    它的觸角輕輕碰了碰少女的指尖，像是在確認什麽，然後展開翅膀，翅膀上的齒輪紋路拚成歪歪扭扭的“請”字，齒輪轉動的聲音裏，帶著點緊張的顫音，像在擔心被拒絕。
    少女蹲下身摸它的殼，機械蟲突然發出細微的嗡鳴，像是在撒嬌，尾部的紅繩輕輕纏住她的手腕，力度剛好，不鬆不緊。
    蘇澈的羽毛筆在空白星圖上畫了個箭頭，箭頭沒指向任何固定點，而是繞著兩人的影子轉了圈，像在跳支笨拙的舞，最後落進機械蟲拖來的碎片裏。
    碎片炸開的瞬間，無數新的走廊從光裏延伸出來，像突然長出的枝丫，每條走廊的牆壁上，都掛著不同的未完成拚圖：
    有的缺了半塊餅幹，有的少了根紅繩，有的連星圖的邊框都沒拚完，拚圖的缺口處，都站著舉著紅繩的人影，看不清臉，卻能看出他們的姿勢。
    都是朝著蘇澈與少女的方向揮手，像在說“這邊還有新的拚圖”。
    而那顆流動的亮星，突然停在兩人頭頂，星光照亮的地方，紅繩正在地麵上織新的網，網眼的形狀是故意留大的空白，像在邀請更多碎片進來，卻不急著把它們固定住。
    少女拽著蘇澈的手往新的走廊跑，紅繩在身後拖出長長的光軌，光軌上沾著的拚圖碎片，正慢慢滲入鐵皮牆壁，留下淡淡的印記，像在說“我們來過”。
    機械蟲跟在他們身後，觸角時不時碰一碰那些未完成的拚圖，被它碰過的缺口處，立刻冒出細小的紅繩芽，像在慢慢愈合，卻又故意留著點縫，好讓風鑽進去。
    蘇澈回頭看了眼最初的走廊，那裏的未完成拚圖還在輕輕晃動，缺口處的便利貼被風吹得嘩嘩響，“等你一起拚完”的字跡在光裏閃閃爍爍，像無數雙明亮的眼睛，正看著他們走向更遠的地方。
    而空白星圖上的箭頭，還在固執地繞著兩人的影子打轉，像在說：“最重要的坐標，從來都不是固定的。”
    機械蟲突然加速，拖著他們往走廊深處去。新的空白星圖從紅繩網裏浮出來，每張都畫著不同的起點，卻都在終點處留著兩個並排的空位。
    少女的鳳凰圖騰蹭過一張星圖，空位裏立刻長出紅繩做的小人，手牽著手，影子在圖上拉得老長。
    蘇澈的羽毛筆在空白處點了點，那裏便冒出半截紅繩，像在等另一根來接。
    遠處的光裏傳來更多機械蟲的嗡鳴，拖著各式各樣的碎片，正朝著這些空白坐標趕來，風裏都帶著“未完待續”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