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塵河的霧突然變濃，濃得像潑翻的墨汁，往紅繩坡漫過來，漫得石屋周圍的紅繩草都看不清輪廓，連暖爐的火光都被吞掉大半。
    霧裏傳來“咯吱咯吱”的摩擦聲，不是紅繩梯熟悉的搖晃聲，是帶著鐵鏽味的硬東西在刮擦紅繩木的樹幹，聽得人心裏發緊。
    “這霧不對勁，是斷痕霧。”
    穿蓑衣的人往霧裏扔了把星塵煤，煤末剛碰到霧就“滋滋”冒黑煙，霧中顯出無數細小的黑影，影裏的紅繩打得死結比鐵還硬，結上纏著焦黑的碎片，碎片的甜香早就被霧啃光了，隻剩股焦糊味。
    “專啃故事的甜氣，老船工當年跟我講過，這種霧裏藏著被遺忘的苦故事，見不得甜，見了就發瘋似的啃。”
    他往紅繩木後縮了縮，樹幹突然往下垂，枝椏彎得像在護著石屋，枝上的掌印閃著微弱的光，光裏浮出爺爺的影子：他舉著靈草火把站在河邊，火把的光在霧裏燒出個小圈，圈裏的甜香讓霧不敢靠近。
    “別怕，苦的怕甜，咱們紅繩坡最不缺的就是甜，有甜就有底氣”。
    少女往紅繩梯上撒了把焦餅幹屑，屑子落地就長出帶著甜香的白霧，甜霧往黑霧裏鑽。
    鑽得黑霧“嘶嘶”退開，退開的地方露出斷痕霧的真身！
    團纏著生鏽齒輪的黑霧，輪齒上掛著斷裂的紅繩，每轉一下就掉些鐵屑，鐵屑落在紅繩草上，草葉立刻蔫了下去，黃得像被霜打了。
    “它在啃甜！把草的甜都吸走了！”
    提燈籠的孩子舉著燈籠往前跑，燈籠光裏的掌印突然變亮，亮得能看見黑霧裏藏著的字：“所有甜都該碎，甜的故事留不住”。
    字跡被甜霧熏得發顫，像在害怕甜氣。男人往齒輪箱裏擰了圈紅繩，箱裏“哢嗒”彈出把齒輪刀。
    刀身纏著紅繩，刃口閃著銀光，他舉刀劈向黑霧，劈出的裂痕裏鑽出紅繩網的碎片，碎片往黑霧裏纏，纏得黑霧“嗷嗷”叫。
    “這是你父親留的刀，認甜氣，專斬苦結，斷痕霧最怕這個”。
    碎片纏得越緊，黑霧的齒輪轉得越慢，轉得像在說“放開……甜的勒得慌”。
    老婦人往石屋周圍擺了圈掌印燈，燈是紅繩窯燒的陶盞，燈芯是紅繩草編的，剛點燃就冒出暖融融的甜光。
    光在地上織出掌印形狀的護罩，護罩裏的甜香漫得更濃，濃得黑霧不敢靠近，隻能在護罩外打轉。
    “這燈是掌印母版的芯子做的，甜氣越濃，光越亮，苦霧鑽不進來。”
    她往每個燈裏添了勺紅繩井的甜水，燈芯“噗”地爆出火星，火星往黑霧裏飄，飄得黑霧的齒輪開始生鏽，鏽得轉不動。
    “苦故事就怕甜水，就像糖怕熱，一燙就化，你爺爺當年守夜，就靠這燈防霧”。
    有顆火星落在黑霧的齒輪軸上，軸立刻鏽成個疙瘩，轉得“咯吱咯吱”響，像要散架，黑霧抖了抖，抖出的鐵屑裏混著點甜香，像被甜水燙到了。
    蘇澈的羽毛筆往護罩上畫了道紅繩，紅繩往黑霧的裂痕裏鑽，鑽得像在給黑霧係甜結。
    “給它留點甜，說不定能轉過來，苦故事也能變甜的”。
    紅繩剛鑽完，黑霧裏的死結鬆動了些，鬆得像在猶豫，齒輪轉得輕了點，沒那麽凶了。
    紅繩貓叼著塊帶糖霜的碎片往黑霧跑，碎片的甜香讓黑霧下意識退開半尺，貓趁機往黑霧中心扔了塊焦餅幹。
    餅幹剛落地就炸開甜霧，霧裏的黑霧突然抖了抖，抖落的鐵屑裏浮出半塊掌印母版的碎片，碎片上的紅繩還纏著點靈草纖維，正往甜霧裏纏，像在求救。
    “它不是天生苦的！”
    少女指著碎片，眼睛亮起來，“你看這碎片，當年肯定是甜故事的一部分，被霧啃成這樣的”。
    黑霧的齒輪轉得慢了，轉得像在說“甜……好多年沒嚐過了，記不清啥味了”。
    霧裏的死結又鬆了些，露出裏麵更細的紅繩，紅繩上還沾著點餅幹屑，像藏了很久的甜。
    男人往黑霧裏扔了塊紅繩窯的陶片，陶片上的掌印紋與母版碎片嚴絲合縫，陶片剛碰到黑霧就長出紅繩，往碎片上纏，纏得像在說“我們記得你，你是紅繩坡的故事”。
    穿蓑衣的人往護罩外撒了圈靈草粉，粉子落地長出綠芽，芽尖頂著星塵，像在給護罩加層綠邊：“苦霧怕靈草的韌，纏得住它”。
    他往遠處望，霧裏的摩擦聲越來越近，像有更多斷痕霧在靠近，“後麵還有大家夥，這隻是先頭兵”。
    老婦人往掌印燈裏添了把靈草柴，柴燒得“劈啪”響，燈光明亮了些。
    “甜得省著點用，後麵還有硬仗要打，燈不能滅”。
    護罩的光忽明忽暗，掌印燈的燈芯在“劈啪”作響，像在喘口氣，紅繩草的甜香漫得更急，想把黑霧擋在外麵。
    少女往紅繩網裏塞了把餅幹屑，網往黑霧的方向推了推，網眼的甜香讓黑霧又退了退。
    “別怕我們，我們給你甜，不給你苦”。
    黑霧的齒輪轉得更輕了，轉得像在回憶，霧裏浮出點模糊的影子，像有人在紅繩坡編網，影子的掌印上纏著甜香。
    “是……紅繩木？”
    黑霧裏傳出細弱的聲音，像生鏽的鐵片在摩擦，“我……好像來過這兒”。
    護罩裏的甜光突然亮了些，亮得能看見黑霧深處的紅繩正在慢慢變顏色，從黑轉紅，像在恢複甜味。
    但遠處的霧還在湧，湧得像有更多斷痕霧在靠近，霧裏的摩擦聲越來越密，不止一個齒輪在轉，還有更粗的鐵繩拖地的聲音，“咚、咚、咚”地往石屋來。
    護罩的光晃了晃，掌印燈的燈芯燒得隻剩半截，甜水也見了底。
    “後麵來的更凶”。
    穿蓑衣的人握緊紅繩錘，錘柄上的掌印亮起來：“準備好，甜得攢著勁用，讓它們知道紅繩坡的甜不好啃”。
    黑霧中心的母版碎片晃了晃，晃出的紅繩往護罩方向飄，像在說“小心……它們更凶，不喜歡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