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4章 密令

字數:3605   加入書籤

A+A-


    星塵河下遊的濃霧裏突然飄來片黑帆,帆麵烏沉沉的,沒有任何商號標記,連桅杆都纏著黑布,遠遠望去像塊浮在水麵的烏雲。
    船身大半藏在濃霧裏,隻露出船頭排排鐵鉤,鉤尖閃著冷光,在霧裏若隱若現,劃水的木櫓聲又急又沉,聽著就讓人心裏發緊。
    “是黑帆幫的截貨船,專搶紅繩坡的甜貨。”
    穿蓑衣的人把手裏的航線圖往懷裏緊了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聲音壓得很低:“老船工臨終前跟我念叨過,他們背後有個叫‘鐵算盤’的頭目,原是星塵河最大的貨棧賬房,
    當年卷走幾十家甜貨商的銀子跑了,現在靠搶貨填他那本空賬本,心黑得很”。
    話音剛落,黑帆突然加速,船舷“哐當”一聲撞在老馬的渡船邊,渡船晃得厲害,貨堆上的甜陶罐子“叮叮當當”亂響,差點滾進水裏。
    一個戴鐵指套的漢子踩著船幫跳上渡船,指套上的尖刺閃著寒光,他往貨單上狠狠一按,按得原本就模糊的掌印都變了形。
    “瞎晃什麽?這船貨歸黑帆幫了!”
    漢子嗓門粗得像破鑼,唾沫星子濺在貨單上:“識相的把掌印章交出來,再把航線圖乖乖奉上,不然連人帶貨沉河底喂魚!”
    躲在貨堆後的蘇轍被撞得一個趔趄,後腰撞到靈草捆,草葉上的甜香沾了滿身。他攥緊拳頭,指節發白。
    “紅繩坡的貨也敢動?我爹當年就是被你們這幫人逼得跳河的!”
    說著從懷裏掏出把磨得發亮的銀鑰匙,往渡船的齒輪箱裏一插,齒輪“哢嗒”一聲鎖死,船身不再搖晃,穩得像釘在水裏。
    “這船是我爹親手修的,早留了後手防你們這些賊!想搶貨先過我這關!”
    鐵指套漢子見他年紀輕,揮拳就打,蘇轍側身躲開,拳頭砸在貨堆上,甜陶罐子震得更響。
    “甜貨是紅繩坡的命根子,你們搶的不是貨,是我們過日子的盼頭!”
    他邊躲邊往貨單上蓋了個新刻的章,章上刻著“蘇轍記”三個字,印泥滲進亂痕,竟讓模糊的“靈草二十捆”字樣顯了些形。
    穿蓑衣的人趁機往黑帆上扔了把星塵煤,煤火“劈啪”燃起,立刻燒著了帆布邊角,黑帆幫的人慌了神,忙著找水滅火,亂得像沒頭蒼蠅。
    “鐵算盤最怕火!”
    穿蓑衣的人往老馬手裏塞了半截船篙,篙頭磨得尖尖的:“他當年卷銀子時被貨棧的大火燒過,見火就慌神。
    用篙撐他們的船底,往暗礁那邊引,星塵河的‘鬼見愁’暗礁夠他們喝一壺!”
    老馬握著船篙的手在抖,指節都在打顫,但看見貨堆裏的甜陶晃得厲害,突然咬咬牙,把篙狠狠插進黑帆船底,黑帆立刻歪了歪,差點撞上礁石。
    “甜貨……不能沉……”
    他的聲音雖啞,卻帶著股豁出去的狠勁。
    少女抱著紅繩窯的陶碗往貨單上潑了點紅繩灶的糖漿,糖漿順著字跡流,流得“紅繩窯甜陶三十件”幾個字格外清晰。
    “這是紅繩窯的貨,章上有我爺爺的掌印!”
    她往黑帆上扔了塊焦餅幹,餅幹“啪”地砸在鐵指套漢子背上。
    “你們搶得走貨,搶不走掌印的甜氣!到哪都認得這是贓貨,有本事就去紅繩坡銷贓!”
    黑帆幫的人想撕貨單,卻發現紙頁被糖漿粘在船板上,撕都撕不動,甜香漫得他們手發軟,鐵指套怎麽都攥不緊,像被甜氣捆住了似的。
    濃霧深處傳來更響的船聲,“突突突”的馬達聲震得水麵都在顫,像有更多黑帆在靠近。
    鐵指套漢子掏出個銅哨,哨聲尖利刺耳,驚得水麵起了圈圈漣漪?
    “急什麽?鐵算盤的主力船來了!”
    他得意地拍著船板:“你們這點人不夠看,今天不光要貨,還要把你們這破渡船拆了當柴燒!”
    蘇轍往齒輪箱裏加了把靈草油,齒輪“嗡”地轉起來,渡船突然加速,擦著黑帆駛過,船尾的紅繩在水裏拖出道甜痕。
    “想追就來!星塵河的每塊石頭、每道水流都認得我們的船!”
    他回頭望,看見黑帆在霧裏緊追不舍,帆上的鐵鉤閃著冷光,像一群追甜貨的餓狼。
    穿蓑衣的人往貨堆上蓋了塊帆布,帆布上的紅繩紋在霧裏若隱若現:“這隻是開始,鐵算盤要的不是一船貨,是整個星塵河的航線。”
    他往蘇轍手裏塞了個哨子:“吹三聲長哨,紅繩坡的巡邏船就會來接應,他們早就在上遊等著了。”
    蘇轍握緊哨子,指腹蹭過冰涼的金屬,看見老馬正用船篙撥開水麵的浮木,船票被他小心翼翼地塞進懷裏,掌印貼在胸口,像在汲取力量。
    貨單上的新章還在發燙,墨跡裏的甜香越來越濃,仿佛在說,紅繩坡的甜貨,再也不是誰想搶就能搶的了。
    渡船穿過一片濃霧,前方隱約露出紅繩坡的輪廓,紅繩木的影子在霧裏搖晃,像在招手。
    但身後的黑帆還在追,馬達聲越來越近,鐵指套漢子的叫罵聲順著風飄來,蘇轍深吸一口氣,甜香混著河風灌進肺裏。
    他知道,這一仗才剛剛開始,要護好甜貨,更要奪回星塵河的公道,讓黑帆幫再也不敢靠近紅繩坡的水路。
    渡船的齒輪轉得越來越快,甜香漫得越來越遠,像在給紅繩坡報信,也像在給黑帆幫警告——紅繩坡的甜,護得住。
    黑帆主力船的艙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厚重的木門帶著鐵鏽摩擦的澀響,個戴金絲眼鏡的瘦子走了出來。
    他穿著件不合時宜的綢緞褂子,袖口沾著墨漬,手裏攥著本黑皮賬冊,冊頁邊緣磨得發亮,上麵的墨跡黑沉沉的,像用濃墨泡過,透著股說不出的陰冷。
    “哦,你說的可是那個蘇轍嗎?”
    瘦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反射著河麵的冷光:“你爹當年就是太強,不肯交航線圖才落得那般下場,怎麽?你也要步他後塵?”
    他用指甲敲了敲賬冊,聲音尖細得像劃玻璃:“把貨單和掌印章交出來,我讓你們全須全尾下船,不然這星塵河底就是你們的新賬本,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說著往賬冊上蓋了個鐵印,印上的“黑”字歪歪扭扭,卻力道十足,硬生生壓過貨單上的甜章,壓得紙頁都在顫:“我的賬隻認鐵印,不認什麽甜香掌印,在星塵河,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