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族誅梁氏,冤殺李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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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漢桓帝劉誌的皇後梁女瑩倚仗兄長梁冀與姐姐梁妠之勢,獨占聖寵,奢侈無度。太後梁妠去世後,漢桓帝劉誌不再獨寵皇後梁女瑩,於是皇後梁女瑩怨恨嫉妒,每當後宮有皇子出生,就被梁女瑩殺害,而懷孕的嬪妃也很少能保全性命。
    皇後梁女瑩還強殺宦官,然而“上下鉗口”,宮廷之內無人敢言。
    漢桓帝劉誌因為畏懼其兄大將軍梁冀而不敢譴責她,為了避免麻煩和保護自己能安全有後代,於是漢桓帝日漸冷落她,甚至幾乎沒這麽到中宮去看望梁皇後。
    惹得梁後鬱鬱成疾,至延熹二年七月,一命歸陰,當依後禮殯殮,出葬懿陵。惟梁氏一門,前後七人封侯,三女得為皇後,六女得為貴人,父子俱為大將軍,夫人女食邑稱君又有七人,子尚公主又有三人,外如卿將尹校,共五十七人,真是一時無兩,備極尊榮。盛極必衰。梁冀專擅威柄,獨斷獨行,無論大小政治,統歸他一人裁決,宮衛近侍,都是梁家的走狗,莫不希旨承顏。
    當時新任命的官員都要到大將軍梁冀的府邸拜見辭行,才敢去上任。
    當時吳樹被朝廷任命為宛縣令,吳樹向梁冀辭行的時候,大將軍梁冀拜托他照顧自己散布在宛縣的賓客親信。可是吳樹卻對他說道:“小人幹壞事,都應該殺掉。將軍您憑借皇後的尊威,擔任大將軍的職務,應當獎掖賢良,裨補朝廷的缺失。宛縣是個大都會,士人薈萃的地方,自從我侍坐聆教以來,沒有聽您稱讚過一位忠厚的長者,而托我照應那些不該照應的人,我委實不敢聽命。”
    結果吳樹到任之後,依法誅殺了梁冀在宛縣為害一方的賓客,前後共計有數十人之多。大將軍梁冀由此非常的怨恨吳樹。
    後來,吳樹被升任荊州刺史,上任之初又去向梁冀辭行。梁冀佯裝為他設宴,暗地裏就在給吳樹的酒裏下了毒藥,吳樹渾然不知,喝下了毒酒。在前往荊州的路上,死在了車上。
    又有遼東太守侯猛,不去謁見梁冀,梁冀居然誣告以他罪,將其腰斬市曹。郎中袁著,年甫十九,見梁冀凶橫日甚,不勝憤悶,乃詣闕上書道:
    臣聞仲尼歎鳳鳥不至,河不出圖,自傷卑賤,不能致也。今陛下居得致之位,又有能致之資,而和氣未應,賢愚失序者,勢分權臣,上下壅隔之故也!夫四時之運,功成則退,高爵厚寵,鮮不致災。今大將軍位極功成,可為至戒;宜遵懸車之禮,高枕頤神。《傳》曰:“木實繁者披枝害心。”若不抑 損權盛,將無以全其身矣!左右聞臣言,將側目切齒;臣特以童蒙見拔,故敢忘忌諱。昔舜禹相戒,無若丹朱,周公戒成王,無如殷王紂,願除誹謗之罪,以開天下之口,則臣等幸甚!天下幸甚!
    袁著的奏書剛一上達朝廷,梁冀立刻知道,登時氣衝牛鬥,迫不及待地秘密派人前去捉拿袁著。有如驚弓之鳥的袁著獲悉情況後,遂改名易姓,潛逃他鄉。孰料梁冀根本不肯罷休,仍然追索不已。不得已,袁著再生一計,就是托病假死。為了形象更加逼真,袁著還仿照自己的真身,並且還煞有介事地用蒲草編了一個假人,大張旗鼓地給自己辦了一場葬事,以圖可以蒙混過關。可梁冀是誰呀?那可是當今朝廷的第一大惡人,那可不是浪得的虛名的。很快,梁冀就看穿了袁著的保命把戲,派人一路追拿袁著,終究捕獲住了他,並且暗中將袁著囚禁起來,把他活活打死。
    太原人郝絜和胡武,與袁著向來友善,梁冀竟然屠殺胡武全家,枉死之人至六十餘人,郝絜自知難免梁冀毒手,不得已服毒藥自盡。
    漢安帝嫡母耿貴人歿後,從子耿承,得封林慮侯,梁冀向耿承求貴人遺留珍寶,不得如願,即殺死耿承家族十餘人。涿郡崔琦,善屬文章,為梁冀所看重,因作外戚箴諷刺梁冀,梁冀召崔琦入府問責道:“百官內外,各人有各人所管的事,天下這麽廣闊,難道隻有我特別壞嗎?你未免諷刺得太過了一點吧!”
    崔琦奮然道:“琦聞以前管仲做齊國的宰相,願聽勸諫的話;蕭何輔佐漢高祖,設立了書記過失的官吏。現在將軍是幾代的宰相,任比伊尹、周公,但是德政不顯著,老百姓困苦不堪,你不能結納貞良之士,挽救禍敗,反而想不讓人說話,杜蔽主上的耳朵,莫是要使玄黃改色,馬鹿變形嗎?”
    韓琦此番言語說得梁冀無言可對,但遣韓琦歸裏。韓琦匆匆就道。
    後來崔琦被任命為臨濟縣長,不敢去上任,放下印綬而離去了。梁冀命令刺客暗暗地把他殺掉。派來刺客看見崔琦在陌上耕田,懷裏裝著一冊書,休息時就臥在壟上吟詠。這個刺客很可憐他,用實話告訴崔琦,說道:“梁將軍要我把你殺了,你是一個賢人,我不忍下手,你應趕快逃走,我也從此跑了算了。
    崔琦得以脫走,可是梁冀後來還是派別的刺客把他逮捕殺害了。
    漢桓帝劉誌聽聞大將軍梁冀連殺無辜,也深為為惋惜;再加上梁冀聲色甚人,每經朝會,隻有梁冀可以發言,天子且不好抗議,因此漢桓帝積畏生忿,常抱不平。
    和熹鄧皇後從子鄧香,生女名猛,秀麗動人,鄧香中年病歿,其妻宣再嫁梁紀。梁紀是梁冀妻子孫壽的母舅,孫壽見鄧猛女姿色美豔,為了鞏固自己家族勢力,在漢桓帝永興年間153年―154年)將她送入掖庭,成為采女。
    鄧猛女果然獲得漢桓帝極度的寵愛,受封為貴人。
    大將軍梁冀見狀,為了鞏固自己在朝廷的權勢地位,便認鄧猛女為義女,並將鄧猛女改姓為梁。又恐鄧猛女的姐夫邴尊,方為議郎,或有漏泄情事,因此使門客刺死邴尊,且欲將鄧猛女的母親宣一並刺死,才好滅口。
    真是無法無天。宣家在延熹裏,與中常侍袁赦毗鄰,梁冀派遣刺客夜登赦屋,越入宣家,赦聞屋上有聲,疑是盜至,立即鳴鼓會眾,圍捕刺客,好不容易拿住一人,麵加訊問,方知由梁冀差來,意在刺殺鄧猛女之母宣。赦急往宣家報明 宣因自己女兒得為貴人,便入宮與語。
    鄧貴人即轉告漢桓帝,漢桓帝怒不可遏,起身如廁,有小黃門唐衡相隨,因顧問道:“宮中左右,何人與梁氏不和?”
    唐衡回答說道:“中常侍單超,小黃門左悺,之前到河南尹梁不疑家,稍稍失禮,便被不疑拘他兄弟,收入洛陽獄中,單超與左悺踵門謝罪,才得釋放。中常侍徐璜,黃門令貝瑗,亦與梁氏有嫌,不過口未敢言,容忍至今。”
    漢桓帝不待說畢,便搖手道:“我知道了!”
    寫出慌張情狀。當下由廁房回宮,即召單超和左悺入室,低聲與語道:“梁將軍兄弟,專柄多年,脅迫內外,公卿以下,無人敢抗,朕意欲將他除去,常侍等意下如何?”
    要除即除,奈何向閹人問計?單超左悺齊聲道:“禍國奸賊,當誅已久,臣等才皆庸劣,還乞聖裁!”
    漢桓帝又道:“常侍等以為可誅,與朕同意,但須秘密定謀,方無他患!”
    單超和左悺又答說道:“果欲除奸,亦非真是難事,但恐陛下不免狐疑!”
    漢桓帝劉誌說道:“奸臣脅國,理應伏辜,還有何疑?”
    乃更召徐璜和貝瑗入內,與其決定密議,且由桓帝親齧單超手臂,出血為盟。
    單超複申說道:“陛下既已決計,幸勿再言,梁氏耳目甚多,一或敗露,禍且不測!”
    說罷,便即退去。為此一番密議,果然有人報知梁冀,惟所謀情事,尚未宣露。梁冀已心疑單超等,亟使中黃門張惲入省宿衛,預備不虞。貝瑗飭吏收押張惲,說他無故入省,欲圖不軌,當即擁帝禦殿,召諸尚書入諭密謀,即使尚書令尹勳,持節出勒丞郎以下,使皆執械守住省閣,盡收符節,繳入省中。一麵由黃門令貝瑗,招集左右廄騶,及虎賁羽林劍戟士,合得一千餘人,會同司隸校尉張彪,前往包圍梁冀府邸。並令光祿勳袁盱,收 梁冀大將軍的印綬,降封梁冀為都鄉侯。
    梁冀倉皇失措,仰藥自殺;實是無用。其妻子孫壽,亦無路逃生,也即將鴆酒飲下,一同斃命,愁眉啼妝,悉成幻影,隻可惜丟下相好秦宮。
    梁冀兒子河南尹梁胤,與叔父屯騎校尉梁讓、親從衛尉梁淑、越騎校尉梁忠、長水校尉梁戟等,盡被拘拿入獄;還有孫壽內外宗親,亦皆連坐,無論老幼,全體誅戮,棄屍市曹。
    梁冀其弟梁不疑及梁蒙,先已病死,幸免追究,餘如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坐死數十人。
    太尉胡廣,司徒韓演,尹頌病歿,由梁演繼任。司空孫朗,並因阿附梁冀,一並坐罪,減死一等,免為庶人。四府故吏賓客,黜免至三百餘人,朝廷為空。這事起自倉猝,中使交馳,官府市裏,鼎沸數日,才得安定,百姓莫不稱慶。
    朝廷有司隸查梁冀家產,變賣充公,合得三十餘萬 萬 緡。漢桓帝於是下詔減天下稅租半數,所有梁冀私園,悉令開放,給與貧民耕植,普及隆恩。就是安葬懿陵的梁皇後,亦追加貶廢,降稱為貴人塚。封單超為新豐侯,食邑二萬戶;徐璜為武原侯,貝瑗為東武陽侯,各萬五千戶;左悺為上蔡侯,唐衡為汝陽侯,各萬三千戶,這便叫作五侯。
    尚書令尹勳以下,計有功臣七人,皆封亭侯,尹勳為都鄉亭侯,霍諝為鄴都亭侯,張敬為西鄉亭侯,歐陽參為仁亭侯,李瑋為金門亭侯,虞放為呂都亭侯,周永為高遷鄉亭侯。策文有雲:
    梁冀奸暴,濁亂王室,孝質皇帝聰明早茂,冀心懷忌畏,私行弑毒;永樂太和即匽皇後。親尊莫二,冀又遏絕,禁還京師,使朕離母子之愛,隔顧複之恩,禍深害大,罪釁日滋。賴宗廟之靈,及中常侍單超徐璜貝瑗左悺唐衡尚書令尹勳等,激憤建策,內外協同,漏刻之間,桀逆梟夷,斯誠社稷之佑,臣下之力。宜班慶賞,以酬忠勳,其封超等五人為縣侯,勳等七人為亭侯;其有餘功足錄,尚未邀賞者,令有司核實以聞。
    這詔書下達之後,單超複奏稱小黃門劉普、趙忠等,亦並力誅奸,應加封賞,乃複封劉趙以下八閹人為鄉侯,與十九侯相去未遠。從此宦官權力,日盛一日,勢且不可收拾了。貴人鄧猛,因美色而得帝寵,一躍為漢桓帝繼後;後母宣得受封為長安君。漢桓帝尚未知鄧後本姓,還道她是梁家女兒,隻因梁氏得罪,特令她改姓為薄;後來有司奏稱後父鄧香,曾為郎中,不宜改易他姓,於是使皇後恢複原姓鄧氏,追贈鄧香為車騎將軍,封安陽侯,鄧香之子鄧演為南頓侯。鄧演受封即歿,其子鄧康襲爵,徙封泚陽侯;長安君宣,亦徙封昆陽侯,食邑較多,賞賜以巨萬計。進大司農黃瓊為太尉,光祿大夫祝恬為司徒,大鴻臚盛允為司空;初置秘書監官。黃瓊首舉公位,誌在懲貪,特劾去州郡贓吏,約十餘人;獨辟召汝南人範滂,使為掾吏。範滂有清節,嚐舉孝廉,得受命為清詔使,按察冀州。範滂登車攬轡,有誌澄清,行入州郡,墨吏不待舉劾,便已辭去。滂還都複命,遷官光祿勳主事。
    時陳蕃為光祿勳,由範滂入府參謁,蕃不令免禮,範滂懷憤投版,笏也。棄官徑歸。黃瓊嘉他有守,故既登首輔,當即辟召。適有詔令三府掾屬,舉奏裏謠,借核長吏臧否。範滂即劾奏刺史二千石,及豪黨二十餘人,尚書嫌滂糾劾太多,疑有私故,滂答說道:“農夫去草,嘉禾乃茂;忠臣除奸,王道乃清。若舉劾不當,願受顯戮!”尚書見他理直氣壯,也不能再詰,隻所劾諸人,未盡黜免。範滂知時未可為,仍然辭去。光祿勳陳蕃,轉任尚書令,薦引處士徐稚、薑肱、韋著、袁閎、李曇五人,有詔用安車玄址,征令入朝,五人皆辭不就征。說起五人品行,俱有貞操,名重一時。
    徐稚,字孺子,南昌人氏,家素寒微,常常自己耕作,不是自己勞動所得的不吃。他為人恭儉義讓,周圍的鄰居都佩服他的品德。
    徐稺九歲時,有一次在月光下玩耍,有人對他說:“如果月亮裏麵什麽也沒有,會更加明亮吧?”徐穉說:“不是這樣。好比人的眼睛裏有瞳仁,沒有這個一定看不見。”
    徐穉十一歲時,與太原人郭泰交遊往來。一次,郭泰邀請徐穉到家中,郭家的院子裏有一棵大樹,正準備砍伐掉,郭泰說:“建造的宅院,正像一個大方口字一樣,這‘口’中有‘木’,是個‘困’字,大不吉祥。”徐穉答道:“建造宅院的方法,都正像一個大方口一樣,可這‘口’中有‘人’,與‘囚’字有什麽不同?”郭林宗對徐穉的話無法詰難。
    徐稺屢次被公府征召,都不前往。
    屢辟不起,陳蕃為豫章太守,聘徐稚入幕,使為功曹,徐稚一謁即退,不願署官。陳蕃越加敬禮,與他結交,每次邀徐稚入府敘談,至暮未散,特設一榻留宿,待徐稚去後,便將榻懸起,他客不得再眠,及朝廷禮聘人至,聲價益高。
    薑肱,表字伯淮,彭城廣戚今山東省微山縣)人,出身名族,博通《五經》,終生拒仕,以孝友德行聞名。曾與弟仲海、季江同臥共處,婚後仍不忍分室而居,其孝悌事跡被後世譽為“二十四悌”典範。
    一日和弟弟季江一道去謁見郡吏,在路上遇了拿著刀刃的強盜,想殺他們。薑肱與強盜語道:“我弟年幼,父母所憐,又未聘娶,若殺我弟,寧可殺我!”
    季江亦急說道:“我兄齒德在前,馳譽國家, 怎可輕死?我願受戮,聊代兄命!”
    真是難兄難弟。強盜見他兄弟爭死,不由的發起善心,收刀入鞘,但將兩人衣服褫去。兩人到了郡中,郡守見薑肱無衣服,當然驚問,薑肱托言他故,終不及盜。此強盜聞風感悟,俟到薑肱歸家,即踵前謝罪,送還衣服。薑肱卻用酒食相待,好言遣去。郡縣舉肱有道方正,並皆不就。
    韋著,字休明,籍隸平陵,隱居講授,不聞世事。袁閎係故司徒袁安玄孫,家世貴盛,惟袁閎潔身修行,耕讀自安。
    李曇世居陽翟,少年喪父,繼母酷烈,服事益恭,常躬耕奉母,所得四時珍味,必先進母前,母亦化悍為慈,鄉裏共稱為孝子,惟不求仕進,高隱以終。還有安陽人魏桓,亦以狷潔著名,由漢桓帝下詔特征,友人多勸他入都。
    魏桓反詰問道:“士子出膺仕版,必須致君澤民,今試問後宮千數,可遽損否?廄馬萬匹,可遽滅否?左右權豪,可遽去否?”
    友人徐徐答道:“這卻未必!”
    魏桓囂然道:“使桓生行死歸,與諸君有何益處呢?”
    遂卻還征車,終不就官。闡發幽元。漢桓帝征求名士,本來就沒有什麽誠意,來與不來,由他自便,隻對著故舊恩私,卻是不吝爵賞,廣逮恩施。中常侍侯覽,獻縑五千匹,便賜爵關內侯,又將他列入誅殺梁冀案內,進封高鄉侯。覽本無功,尚且借端影射,得受榮封,何況單超、貝瑗等五侯,自然格外貴顯,因寵生驕,傾動中外。白馬令李雲,露布上書,移副三府,內有數語最為激切,略雲:
    梁冀雖恃權專擅,流毒天下,今以罪行誅,猶召家臣 殺之耳,而猥封謀臣至萬戶以上,高祖聞之,得毋見非?西北列將,得毋懈體?古者有雲:“帝者諦也,”今官位錯亂,小人諂進,財貨公行,政化日損;尺一拜用,尺一,指詔書。不經禦省,是帝欲不諦乎?
    漢桓帝看到帝欲不諦這四字,震怒異常,立刻命令有司逮捕李雲下獄,使中常侍管霸,與禦史廷尉,共同審訊,將處嚴刑。
    弘農掾杜眾,聽聞李雲因忠諫獲罪,也不禁鼓動俠腸,即向朝廷請願,與李雲同死。漢桓帝愈加憤怒,並飭令將杜眾拘送廷尉。
    陳蕃已改官大鴻臚,與太常楊秉,洛陽市長沐茂,郎中上官資,一並上疏乞求赦免李雲之罪,朝廷當下有詔切責,免除陳蕃和楊秉的官職,降茂資官秩二等。管霸見人心未順,也在漢桓帝前跪請道:“李雲草澤愚儒,杜眾郡中小吏,情詞狂戇,不足加罪。”
    漢桓帝嗬叱道:“帝欲不諦,是何等語?常侍乃欲曲恕彼罪麽?”
    說至此,複顧令小黃門傳諭獄吏,將李雲和杜眾處死,於是嬖寵益橫。
    太尉黃瓊,自思力不能製,乃稱疾不起,漢桓帝劉誌尚未許休致,越二年始令免官,進太常劉矩為太尉。司徒祝恬已歿,代以司空盛允,不久複罷,可巧度遼將軍種暠,召入為大司農,遂令種暠繼為司徒。司空一職,由太常虞放繼任,又擢中常侍單超為車騎將軍。單超得握兵權,勢焰益盛。前大鴻臚陳蕃,免歸逾年,又由朝廷征為光祿勳。陳蕃見漢桓帝封賞逾製,內寵日多,更不禁憤然欲言,因上疏進諫道:
    臣聞有事社稷者,社稷是為,有事人君者,容悅是為。今臣蒙恩聖朝,備位九卿,見非不諫,則容悅也。夫諸侯上象四七,謂二十八宿。垂耀在天,下應分土,藩屏上國;高祖之約,非功臣不侯。乃左右以無功博賞,至乃一門之內,侯者數人,故緯象失度,陰陽謬序,稼用不成,民用不康。臣知封事已行,言之無及,誠欲陛下如是而止!又近年收斂,十傷五六,民不聊生;而采女數千,食肉衣綺,脂油粉黛,不可資計。鄙諺雲:“盜不過五女門,”以女足貧家也;今後宮之女,豈不足貧國乎?是以傾宮嫁而天下化,紂作傾宮,藏納美女,武王克殷,乃歸傾宮之女於諸侯。楚女悲而西宮災;魯僖公廢楚女,居西宮,因兆火災。且聚而不禦,必生憂悲之感,以致水旱之困。夫獄以禁止奸違,官以稱才理物;若法虧於平,官失其人,則王道有缺,天下人民,皆將謂獄由怨起,爵以賄成。伏思不有臭穢,則蒼蠅不飛。陛下果采求得失,擇從忠賢,尺一選舉,悉委尚書三公,使褒責誅賞,各有所歸,豈不幸甚?
    這篇奏疏,總算蒙漢桓帝采用一二條,放出宮女五百餘人,降邑侯鄧萬世黃攜為鄉侯,仍舊是無關輕重。複起前太常楊秉為河南尹。楊秉蒞任未幾,又與權閹單超相忤,竟致得罪。先是單超弟弟匡為濟陰太守,受贓枉法,為兗州刺史第五種所聞,第五種即是第五倫之曾孫。使從事衛羽查案驗視,查出贓款五六十萬緡,因此即上書彈劾單匡兄弟。單匡未免驚惶,暗中囑咐刺客任方刺殺衛羽。衛羽早已防備著,把刺客任方捕獲,囚係洛陽監獄。單匡複恐楊秉出頭,再加窮究,乃密令任方突獄逃亡。尚書召楊秉責問,楊秉直答道:“方本無罪,罪在單匡,但教逮匡入都,下獄考治,自然水落石出,無從逃隱了!”
    這一番議論,本來是公正無私,偏單超在朝廷內把持,反誣告楊秉私放任方,嫁禍單匡,竟將楊秉免官坐罪,輸作左校,且將第五種也構成他罪,充徙朔方。會值天氣久旱,楊秉得遇赦免,獨第五種奉詔流徙,險些兒死於非命,不得生還。有詩歎道:
    直臣報國敢偷生,被害閹人太不平;
    留得一絲殘命在,好教忠義兩成名!
    末句為下文伏案。
    欲知第五種何故瀕死,下回自當敘明。
    梁冀之惡,比竇憲尤甚,而其受禍之人也亦最為慘烈。竇憲伏法,未及全家,閻顯受誅,尚存太後;若梁冀一門駢戮,即妻族亦無一孑遺,甚至三公連坐,朝右一空,設非平時稔惡,何由致此?
    可真是天道好輪回!惟前有十九侯,後有五侯,權戚之伏辜,必假諸閹人之手,漢朝廷其尚有人乎?漢桓帝經此大變,猶不自省自悟,複濫逮恩私,厭聞讜論,李雲語稍激切,即置之死地;杜眾籲請代死,又加毒刑,如此昏君,東漢焉能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