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害元舅殺宦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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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何進見了郭勝,就在郭勝手中取了書信展開閱覽,頓致驚惶失色。
但見書中約有數百言,有數語最足驚人,略雲:
大將軍兄弟秉國專朝,今與天下黨人,謀誅先帝左右,掃滅我曹,但知碩典禁兵,故且沈吟。今宜共閉上合,急捕誅之!
何進躊躇多時,方問郭勝道:“趙常侍等已知悉否?”
郭勝答說道:“彼雖知悉,亦未肯與碩同謀;大將軍但囑黃門令,收誅蹇碩,片語便可成功了。”
何進依了郭勝所言,即使郭勝轉告黃門令,誘蹇碩入宮,當即捕戮,一麵宣示蹇碩罪狀。所有蹇碩部下屯兵,概不幹連,移歸大將軍節製,屯兵得免牽累,自然願聽約束,各無異言。
惟驃騎將軍董重,為永樂宮中董太後從子,本與何進權勢相當,兩不相下;再加皇次子劉協,寄養永樂宮,頗得董太後寵愛,所以董太後與董重密謀,擬勸漢靈帝立劉協為儲,將來好挾權自固。
偏與漢靈帝劉宏說了數次,漢靈帝卻始終感到為難,不便冒然拒絕,終導致所謀劃之事無所成;及何後臨朝,何進秉國,隻恐董氏出來幹政,輒加裁抑。
董太後很是不平,東宮憤詈道:“汝恃乃兄為將軍,便敢鴟張怙勢,目無他人?我若令驃騎斷何進頭,勢如反掌,看他如何處置呢?”大言何益?語為何太後所聞,即召兄長何進入王宮商議,叫他除去董氏,免致受害。
何進即出告三公,及親弟車騎將軍何苗,共奏一本,略言孝仁皇後常使故中常侍夏惲,永樂太仆封諝等,交通州郡,婪索貨賂,珍寶盡入西省,敗壞國紀,向例藩後不得留居京師,輿服有章,膳羞有品;今宜仍遵祖製,請永樂後仍還本國,不得逗留雲雲。
這奏章呈將進去,立由何太後批準,派吏逼迫董太後出宮;何進且舉兵圍驃騎府,勒令董重交出印綬;董重惶急之下自殺,董太後亦忽然暴崩。或謂是由何進使人下毒,事關秘密,史筆未彰,大約是不得善終,含冤斃命。一雙空手見閻王,何苦生前作惡?
中外人士,多為董氏呼冤,才不服何進所為了。何太後乃為漢靈帝發喪,出葬文陵;總計漢靈帝在位二十一年,壽隻三十有四。
就是董太後遺柩,亦發歸河間,與孝仁皇合葬於慎陵;渤海王劉協,卻被徙為陳留王。
校尉袁紹,複向何進獻議道:“從前竇武想誅殺內寵而反為所害,是因為他說的話泄露出去了,五營百官服從宦官,害怕宦官。現在將軍有大舅這樣的重要地位,兄弟同統率勁兵,部下將吏又都是英豪俊傑的名士,樂於盡力報命,事情在於掌握,這正是天助的時機啊。將軍應當為天下除害,名垂後世。雖周朝的申伯,也不算什麽!現在人主的靈柩在前殿,將軍受詔統率禁兵,不應該隨便出入宮省。事在掌握,這真是天讚機緣呢!將軍宜為天下除患,垂名後世,幸勿再遲!”
何進深以為然,於是托病不入陪喪,又不送葬。即與袁紹定計策,並把所定計策告訴了何太後,請盡黜宦官,改用士人。何太後不聽,說:“宦官統領禁省,自古到今,漢家老規矩,不可廢。況且先帝剛逝世,我怎麽堂而皇之與士人共事呢?”真是婦人之仁,往往誤事。
何進不能違反太後意旨,且想誅殺那些為首的。袁紹認為宦官親近皇上,出入號令,如今如果不全部消滅,以後一定要為害。
袁紹迎問道:“事果有成否?”
何進皺眉道:“太後不從,如何是好?”
袁紹急忙說道,“騎虎難下,一或失機,恐將遭反噬了!”
何進徐徐答道:“我看不如殺一儆百,但將首惡加罪,餘何能為?”
袁紹又說道:“中官親近至尊,出納號令,一動必至百動,豈止殺一二人,便可絕患?況且同黨為惡,何分首從?必盡誅諸閹豎,方可無憂!”
何進本是優柔寡斷的人物,終不能決定。哪知張讓和趙忠等,已經微聞消息,忙用金珠玉帛,賄賂何進的母親舞陽君,及何進弟弟何苗,與為結好。
天下無難事,總教現銀子,何太後的母親舞陽君及何苗多次接受各宦官的賄賂,曉得何進要殺害他們,多次來到太後宮裏,告訴何太後,要何太後庇護他們。又說:“大將軍擅殺左右親信,專權以弱皇上。”
得了金銀,連骨肉親情都可不顧,金銀財物之害人如 是?金錢本隻是物品而已,隻是人心之貪欲作怪,奈何說金錢有錯?何進母親說得何太後也為動容,竟然與何進漸漸疏遠,不複親近。
何進越覺失勢,未敢逞謀;獨袁紹在旁著急,又為何進謀劃,讓他多召集四方猛將及大批豪傑,使他們都引兵向京城,威脅何太後。
失之毫厘,謬以千裏。何進依了袁紹計策,即欲檄召外兵,主簿陳琳諫阻道:“《易》中稱鹿放走了,就不可捕得了。俗話說:“”蒙著眼睛捕雀。”微小的東西,尚且不能用得意誌來欺騙它,何況是國家大事,豈可用詐而來取得呢。現在將軍總攬皇威,掌握兵權,龍驤虎步,或高或下,全在您的心中。這好比燒著火爐子燎毛發,有什麽為難?合於道,違於經,為天人所順。反拋棄利器,去尋找外援。大兵集合起來,強的為雄,這是所說的幹戈倒拿,把柄給別人,功決不成,徒徒地成為亂惡的台階。”
何進置諸勸解而不理睬,竟然令左右繕好文書,遣使四出。
典軍校尉曹操聽到袁紹和何進他們的謀劃,嘲笑道:“閹豎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當,假宦官以權寵,使局麵至於此。既然治宦官的罪,當誅元惡,一個獄吏就足夠了,何必紛紛召外將董卓呢?何大將軍誅殺宦官的事情,必然會泄露。我看,這個事情要失敗啊。”
見識原高,乃不去進諫,其奸可知。已而前將軍董卓,自河東得檄,即囑來使返報,指日入京;何進聞報大喜,侍禦史鄭泰入諫道:“董卓強暴殘忍,野心無窮,若倚重他做朝政大事,將會放任他的凶暴和野心,必定會危害朝廷。以明公的威德,身居輔政重任,應當堅持由自己決斷,誅除有罪的人,實在不適合以董卓作為援助。而且事情拖久了就會生變,竇武的前車之鑒離今不遠。,但教秉意獨斷,便可有成。”
何進仍然不肯聽。鄭泰出來,便與語黃門侍郎荀攸道:“何公執迷不悟,勢難匡輔,我等不如歸休了!”
荀攸尚無去意,獨鄭泰毅然乞歸,退去河南故裏,安享天年。所謂見機而作,不俟終日。
尚書盧植,亦勸何進停止令董卓入都,說道:“誅殺中官,用不著征外地部隊。而且董卓凶悍,手裏又有精兵,必定不可控製。”
何進仍然愎諫如故;且遣府掾王匡、騎都尉鮑信,還鄉募兵,並召東都太守喬瑁,屯兵成皋。武猛都尉丁原,率數千人先後在平陰、河津縱火行凶,燒毀河津幕府及多間民宅,火光照徹城中。就是董卓也引兵就道,從途中遣使上書,請誅宦官,略雲:
中常侍張讓等,竊幸承寵,濁亂海內;臣聞揚湯止沸,莫若去薪,潰癰雖痛,勝於養毒,昔趙鞅興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惡,今臣鳴鼓如洛陽,請收讓等,以清奸穢,不勝萬幸!
何太後得了此書,還是遊移觀望,不肯誅戮宦官;實在就是無能。去問何苗亦為諸宦官袒護,慌忙見何進道:“前與兄從南陽入都,何等困苦?虧得內官幫助,得邀富貴。國家政治,談何容易?一或失手,覆水難收,還望兄長三思!現不若與內侍和協,毋輕舉事!”
何進聽了弟言,又累得滿腹狐疑,忐忑不定。乃使諫議大夫種邵,齎詔令止董卓,董卓已經來到澠池,抗詔不受,竟而向河南進兵。
種邵曉諭百端,勸他回馬,董卓疑心存在其他變動,令部兵持刃向前,竟欲殺害種邵,種邵也無懼色,瞋目四叱,且責董卓不宜違詔;董卓亦覺理屈,才還駐夕陽亭,遣邵複命。袁紹聞知,懼怕何進改變計劃,因向何進脅迫道:“交扆已成,形勢已露,將軍還有何疑,不早決計?倘事久變生,恐不免為竇氏了!”
何進乃令袁紹為司隸校尉,專命擊斷,從事中郎王允為河南尹,袁紹使洛陽武吏,司察宦官;且促董卓等馳驛上書,謂將進兵平樂觀中。
何太後乃恐慌起來,悉罷中常侍小黃門,使還裏舍;惟留何進平日私人,居守省中,諸常侍小黃門等,皆詣何進謝罪,任憑處置。
何進與語道:“天下洶洶,正為諸君貽憂。今董卓將至,諸君何不早去?”
眾人聞言,默然趨退。袁紹複勸何進從速決議,何進又不肯從。一個是多疑少決,逐日遷延;一個是有誌求成,欲速不達;兩人雖然是同謀,卻不能同意。
直至袁紹再三慫恿,仍然激不起懦夫心腸。如何幹事。袁紹竟私行設法,詐托何進之命,致書州郡,使捕中官親屬,歸案定罪。
越弄越壞。中官得此消息,遂至驚慌。張讓兒子媳婦,乃是何太後女弟妹妹),張讓急不暇擇,跑回私第,一見兒子媳婦何氏,便匍匐地下,向她叩頭,奇極。慌得他子婦連忙跪下,驚問何因。張讓流涕說道:“老臣得罪,當與新婦俱返故鄉;惟自念受恩累世,今當遠離宮殿,情懷戀戀,願得再見太後,趨承顏色,然後退就溝壑,死亦瞑目了!”
原來為了此事,俗語謂“欲要好,大做小。”想來本就如此。兒子媳婦見張讓這般情形,自然極力勸尉,情願出頭轉圜,讓乃起身他去。張讓子婦匆匆出門,前往去見母親舞陽君,乞向何太後處說情,仍令張讓等入侍,何太後畢竟女流,難拂母命,不得不任事如故。
偏偏何進為袁紹所逼,入宮報告太後,麵見求請答應下去,於是盡誅中常侍以下。並選三署郎官,監守宦官廬舍;何太後不答一言,何進隻得退出。有其兄,必有其妹,始終耽誤一個疑字。
張讓和段熲等,見何進入宮,早已動了疑心,暗中派遣私黨躡蹤隨入,伏壁聽著,具聞何進語言,當即返告讓珪,讓珪遂悄悄定計,又令私黨數十人,各懷利刃,分伏嘉德殿門外,且詐傳太後詔命,召何進議事;何進還以為妹妹何太後依從自己建議,貿然竟往,甫入殿門,已由張讓等待著,指何進發言道:“天下擾擾,責在將軍,怎得盡歸罪我儕?從前王美人暴歿,先帝與太後不協,幾致廢立,我等涕泣解救,各出家財千萬為禮,和悅上意始得挽回。今將軍不憶前情,反欲將我等種類,悉數誅滅,豈非太甚?現在我等也不能再顧將軍,賭個死活罷了!”
無瑕者,乃可戮人,何進亦太不自思。進無言可對,瞿然驚起,離座欲出,讓哪裏還肯放過?招呼伏甲,洶洶直上,尚方監渠穆,拔刀爭先,奮力砍殺何進,何進手無寸鐵,如何招架,竟被渠穆砍倒地上,再是一刀,梟落了首級。自尋死路,怎得不死?
段熲就擅寫詔敕,命故太尉樊陵為司隸校尉,少府許相為河南尹,罷去袁紹王允兩人;這偽詔頒示尚書,各尚書不免生疑。盧植與何進有舊日友情,更為驚愕,急忙至宮門外探信,且請大將軍出宮共議,不料宮內有人大呼道:“何進謀反,已經伏誅!”聲才傳出,即擲出一個鮮血淋淋的頭顱,盧植慌忙審視,正是何進首級,當即俯首拾起,馳入大將軍營中,取示將士,將吏吳匡張璋,且悲且憤,揮兵直指南宮;就是袁紹亦已聞變,立刻派遣從弟虎賁中郎將袁術,前往協助吳匡張璋。
宮門盡閉,由中黃門持械守合,嚴拒外兵,袁術等人在外叫罵,迫令宮中交出張讓等人,好多時不見影響,天已垂暮,索性在青瑣門外,放起火來,火勢猛烈,照徹宮中。張讓等也覺驚心,入宮報告何太後,隻言大將軍部兵叛亂,焚燒宮門,何太後尚未知兄長何進已死,驚惶失措,當然被張讓等掖住太後,並劫少帝陳留王,以及宮省侍臣,從複道往走北宮。
尚書盧植,早已料到此著,擐甲執戈,在合道窗下守候,遙見段熲等人擁逼太後,首先入合,便厲聲呼道:“珪等逆賊,既害死大將軍,還敢劫住太後麽?”
段珪乃將何太後放鬆,何太後急不擇路,就從窗外跳出,盧植急忙救護,幸得免傷。始終難免一死,何如死在此時?
是時袁術、吳匡、張璋等,已攻入南宮,搜誅閹豎,止得小太監數名,殺死了事,獨獨未見常侍黃門等人。
適值袁紹趨至,袁術等具述情形,袁紹即與語道:“逆閹雖眾,今日已無生路,逃將何往?惟樊陵許相兩人,甘為逆黨,不可不除!”
說著,即矯詔召入樊陵許相,一並處斬,可巧車騎將軍何苗,也聞警馳來,袁紹即與潛赴北宮,行抵朱雀闕下,兜頭碰見中常侍趙忠,立由袁紹麾眾拿下;趙忠自北宮前來探視,冤冤相湊,被袁紹拘住,自然叱令梟首。
趙忠看見何苗在旁,還想求救,淒聲呼語道:“車騎忍見死不救麽?”
何苗雖然未回答說,卻已側目看向袁紹,似有欲言不言的苦衷,無非是因為此人平日的饋遺。待至趙忠首級被砍落,更不禁露出慘容。
吳匡等素來怨恨何苗不與乃兄何進同心,且見他形色慘沮,越覺可疑,遂傳語部兵道:“車騎與殺大將軍,吏士能為大將軍報仇否?”
道言未絕,眾人皆應命,當即把何苗抓起來,砍作兩段,棄屍苑中。兄弟同死,可謂兩難?
袁紹尚想攔阻,已經是來不及了,於是引眾兵突入北宮,關住大門,分頭搜尋閹黨,見一個,殺一個,見十個,殺十個,無論老少長幼,但看他頦下無須,盡行殺斃,接連殺至三千餘人;其中有幾個人本來不是宦官,隻是因為年紀比較輕,胡須較少或者是沒有長胡須,也被誤殺其中,同做了刀下鬼奴。也是冤枉可憐啊。
隻有張讓和段熲諸權閹,尚未伏誅,料定他們伏處內宮。於是守住太後少帝陳留王,於是引兵再進,深入搜查;惟何太後孑身留著,餘皆不見,至問及何太後,何太後亦不甚明悉,但言尚書盧植,救我至此,盧尚書向我說明,皇帝兄弟,被張讓等劫出宮外,不知何往,現盧尚書已保駕去了。
袁紹乃仍然請何太後攝政,並派官吏前往去追回少帝和陳留王。究竟少帝和陳留王兩人,被張讓等劫往何方?原來張讓和段熲,因外兵已入北宮,勢難再留,於是與殘兵數人,劫迫少帝兩兄弟,步行逃出北門,夜走小平津;公卿無一相從,連傳國玉璽都不及攜取。到了夜半,才由尚書盧植,及河南中部掾閔貢,相繼趕來,閔貢手下帶得步卒數人,既謁見過少帝兄弟,便叱責張讓段熲道:“亂臣賊子,尚想逃生,我今日卻不便饒汝了!”
說著,即拔劍出鞘,信手亂揮,劈倒了幾個閹奴;獨張讓和段珪,陪立少帝左右,急切無從下手,因而用劍鋒指示,勒令自殺;張讓與段珪無力抗拒,沒奈何向少帝下跪,叩首哭泣告辭道:“臣等死了,願陛下自愛!”
語罷起身,見前麵便是津涯,因急走數步,一躍入水,隨波漂去。這真叫做濁流了。
閔貢看見張讓和段珪等皆死,乃與盧植扶住少帝兄弟,覓路趨歸。漢少帝與陳留王劉協向來在宮中撫養,年齡尚稚,從未走過夜路,並且滿地荊棘,七高八低,天色又黑暗得很,雖然是有人扶著,尚覺得步步為難;幸有流螢三五成群,透出微光,飛到身旁好似前來導引,因此尚見路影,躑躅南行。
約走數裏,路旁始有民家,門外置有板車,下有輪軸,閔貢瞧著,便令隨卒取車過來,也無暇敲門問主,就請少帝兄弟,並坐車上,由步卒在後推輪,慢慢兒地行到雒驛,聽得驛中柝聲,已轉五更,天空中霧露迷蒙,少帝等又皆困倦,料難再行,才就驛舍中留宿。
俄頃便已天明,盧植先起,麵見報告少帝劉辯,願赴召公卿,來此迎駕,漢少帝劉辯當然依議,盧植即而告辭離去。閔貢以驛舍不便久留,也即動身,驛舍中隻有兩馬,一馬請少帝獨坐,閔貢與陳留王劉協共坐一馬,離開舍往南而馳;方有朝中公卿,陸續趨到,扈駕同去。
經過北邙山下,忽然看見旌旗蔽日,塵土衝天,有一大隊人馬到來,截住途中,百官統皆失色,少帝劉辯更覺驚慌,嚇得涕淚交流,不知所措,猶如驚弓之鳥。
嗣見旌旗開處,突然走出一員大將,眉粗眼大,腰壯體肥,穿著滿身甲胄,徑至駕前,群臣驚顧,並非別人,乃是前將軍董卓,稍稍放心。
慢著。董卓本在夕陽亭候命,經袁紹偽造詔書敦促,因而引兵再進,至顯陽苑,望見京都之中有火光突起,料有急變,便夤夜趲程,奔馳抵達都城西偏,天已破曉,探悉公卿前去迎駕,因亦移兵北向,往迓少帝;可巧在北邙山前相遇,就躍馬進謁。陳留王劉協看見少帝麵有懼色,傳詔止卓,當由侍臣向前,高聲語卓道:“有詔止兵!”
董卓張目道:“諸公為國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乘輿搖蕩,卓前來迎駕,並非造反,為什麽反要禁阻呢?”
侍臣無語可駁,乃引董卓謁見漢少帝。少帝劉辯驚魂未定,好似口吃一般,不能詳細言語,還是陳留王劉協從容代為轉達,撫慰以外,並略述禍亂原因,自始至終,無一失言。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董卓向少帝劉辯詢問事變經過,劉辯語無倫次,而劉協卻能表述清楚,董卓暗暗稱奇,知道劉協是董太後撫養長大,號“董侯”,於是自認為與董太後同族,為此心生歡喜,萌生廢劉辯、立劉協之意。
董卓麵上尚不露聲色,即請禦駕還宮。先是京師有童謠雲:“侯非侯,王非王,千乘萬騎上北邙。”
到了如今是果然應驗。及少帝還宮後,即日頒詔,大赦天下,改光熹年號為昭寧,隻是傳國璽已經失去,查無下落。漢朝已垂危,還要什麽傳國璽?
騎都尉鮑信,之前奉何進差遣,從泰山募兵還都;既而看見時局大變,於是就前往報告袁紹,道:“董卓擁兵入都,必有異誌,今不早圖,必為所製,可乘他新至疲勞,乘隙捕誅,除去此獠,國家方有寧日呢!”
袁紹忌憚董卓多兵,且因國家新定,未敢遽發,免不得語下沈吟,鮑信長歎數聲,拱手告退,仍引還所招新兵,棄官歸裏。有詩詠鮑信道:
良謀不用便還鄉,智士見機幸免殃;
若使後來常匿采,沙場未必致身亡。
鮑信戰死兗州,事見後文。
袁紹不敢誅卓,卓遂肆行無忌,欲逞異圖。究竟卓如何橫行,待至下回再表。
何進謀誅宦官,反而為其所害,其事與之前的竇武相同,而事情行跡很少有不同。竇武之失,在於輕視宦官;何進之失,則又在於過於重視宦官。輕視宦官,所以有麵臨事況而出失誤的疏忽,為人所製而不察覺;重視宦官,故有馳檄召兵之誤,被人暗算而沒有加於提防,主要就是皆才略不足,優柔寡斷之所導致。且與竇武同謀者為陳蕃。陳蕃以文臣而致敗,敗在迂腐拘束;與何進同謀者為袁紹,袁紹以武臣而導致失敗,敗在粗豪。然陳蕃死而袁紹不死,卒得殲滅閹豎二千人,這是由於若輩惡貫已盈,必盡殲乃可以彰天罰,天始假手袁紹等,使之屠戮,非真視陳蕃為少優也。況引狼入室,袁紹實為主謀,鮑信進誅董卓之方,猶不失為中計,而袁紹又不能信從;
袁紹不是特意害死何進,並且覆漢,其罪亦彌甚矣!若太後、少帝及陳留王,被宦官劫持,幾乎瀕臨於死,婦人小子,知識愚蒙,任人撥弄,也是見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