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荊城祝雲鶴並沒有休執想象中的狼藉，但梵荊城往日濃鬱的靈氣全然消失，這裏靈氣稀薄且貧瘠，和以前的荒域並無區別。
    “差太多了吧。”
    要不怎麽說程梨雪聰明，提前離開了梵荊城，才不至於被抽幹靈力。牽連了梵荊周圍的城池，百裏雲又聚集了這麽多五域的強大修士，除了部分世家從不隨意出門的本體，沒有誰能幸免。
    當他得到天殉牌後，愛徒便不再愛，忠臣便不再是臣，所有人都是他達到目的的工具。
    真是離譜，所有人加起來都沒一個能打的。方玖離打發休執去找方蓮兒，至於他接下來做的事，休執清楚。
    “黑玉作為封印之物，其中所蘊含的靈力是海量的，十個，也該差不多了。”
    方玖離抬手，朝著飄浮在半空的天殉牌，從納戒溢出的黑色靈力爬到他手上，源源不斷的注入天殉牌裏。
    “你似乎在很久以前就認識我了。”
    慕楠璟和他說了，方玖離身上的因果線有兩條最清晰，幾乎是握住了他的命脈，一條在古馨悅身上，另一條在他身上。可他的記憶裏，並沒有方玖離這個人，他懷疑方玖離的身份又是另一副皮囊，是他從前認識的人？
    “並沒有，因為天殉牌的緣故，跟你扯上了不太好的聯係，渝中城那次，是我第一次見你。”
    因為千麵芙的原因，他無法憑借方玖離的臉色去判斷真假，而手指這些裸露在外的皮膚布滿裂紋，青色的液體似乎要從中流出，但其實隻能看得出流動的樣子。
    黑玉的靈力濃厚到顏色都是黑的，可它原本的顏色是紫色，經曆千年萬年，紫色靈力濃厚到了一種極致的黑。混入淡藍色的靈力，那本色才勉強看出，一刻鍾後，方玖離注入最後一絲靈力，強大的能量衝開出一道門，刺眼的光驅散每一道陰影，逐漸平息後，他們看見了那扇門，一扇連接天塹的門。
    “你知道這後麵是什麽嗎。”
    百裏雲能感受到，方玖離在看著門的後麵，好像看著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卻沒有憧憬，似乎以前去過，知道這扇門後麵有什麽，便不再有衝動。
    “一個新的開始。”
    “隻是想要這個？我看你是日子過夠了。”
    “活得久是很孤獨的。”
    所以遺忘城是一個時間幾乎停滯不前的神往之地，不了解它的人會忘了它，了解它的人又懼怕它。
    “活到人情都沒了，百裏雲，你是個可憐人。”
    可以說，百裏雲已經是天下第一，方玖離和他打起來，幾乎是沒有勝算。百裏雲輕瞥了他一眼，目光更多的是看向那扇門，心甘情願的走進去。
    “你也是。”
    這句輕飄飄的話，是他在世間最後的話。對於他來說，這些人的命和螻蟻一樣，都十分弱小，便隨隨便便就收割，他不在乎，見過太多生死，覺得稀鬆平常，並不知道生命的可貴。方玖離送走他，也算解決了一個麻煩。看這爛攤子，也會是他來處理。
    “別揭開了，師尊，是我，方玖離。”
    方玖離找到楚雲澤，虛握住他抬起的手。因為百裏雲和慕楠璟達成交易，留了楚雲澤性命，將他害於重傷，困於大堂內。而慕楠璟現在，大概是死了，本就是已逝之人，何不早早歸去，想來是世間的牽掛，一直無法離開。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慕楠璟死了，楚雲澤才來到這裏的，他是恨慕楠璟，隻是恩大於怨，討說法來的。他紅著眼睛，全然已經感受不到方玖離的氣息了，而他脖頸上的裂痕清晰，他的這副肉體，已經撐不住了。
    “師尊，林家家主又換人了，她叫林曉曉……”
    方玖離隨地坐下，同楚雲澤平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此時的他已經無力攙扶起楚雲澤，甚至連打破這隻能進不能出的屏障的力氣也沒有。隻能和他閑聊著，等待靈衡宗的人來。從他的話裏，楚雲澤聽出的是方玖離對林曉曉真心實意的誇讚，他還想繼續聽，可方玖離突然停頓了一下。
    “師尊，要下雨了。”
    可外麵並沒有要下雨的征兆，緊接著他又說：“是我錯了，該死的人是我，而不是無辜的百姓。”
    “……師尊，你聞到了嗎……槐花又開了。”
    一陣清風吹過，滿堂的白花隨風飄起，飄出窗外，飄到任何一個地方。像沐浴在陽光下的曇花，如冬日裏的蟬鳴，深海中的陽光，這些不存在的東西，祝雲鶴也沒有。楚雲澤再也不會問他，還回不回來，心中有了答案，即便是再問也是石沉大海，自欺欺人。
    不似六千年前的斷層，群星隕落，天地黯然，這片天地，可能隻要個幾年便能將虧空的靈補足，不再需要六千年來恢複，人也一樣，就當他們睡了一覺，冰冷的雨水打到他們的臉上，自然而然的就醒了，又或者伴著雨聲，睡一場安穩的午覺。
    他不會留一地爛攤子，就像他說的，他不是濫殺之人，也不是一個喜歡談世間冷暖的人。終結白祁留下來的因果，這點就夠了。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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