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初年走了，和他來的時候一樣無聲無息。
    時眠看著溫初年的星艦緩緩升空，逐漸消失在夜空中，哪怕凍的手腳發涼，少年也依舊站在原地，遲遲沒有離開。
    精神海內，小狐狸似乎感受到了哥哥的離開，睡得有些不安穩，哼唧幾聲後翻了個身。
    “不走嗎？”主腦問道。
    時眠終於回過神來。
    他沒理主腦，隻是拖拽著身軀，一步一步往營地的方向走去，路上依舊安靜，寒風凜冽，但他卻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
    主腦覺得他有點落寞，於是便開始找話題。
    “你喜歡這個哥哥嗎？”
    時眠緩緩停住了腳步。
    “我不知道。”
    主腦感覺自己的芯片都要燒焦了。
    人類真的好難懂。
    到底要怎麽哄時眠啊！心機男顧封寒你人呢？
    主腦忍不住在心裏冷笑：
    狗男人。
    一點也靠不住。
    關鍵時刻還是得看它吧！
    “我看你這個哥哥很好啊！還有那個秦星衍，雖然傻了點……唉，天才夫夫生出來的孩子智商也會參差不齊，哎呀眠眠，我當然沒在說你啦！我們家眠眠最聰明了！”
    主腦越說越起勁：“這樣看的話，你的家人應該都不錯吧！雖然那個大皇子還沒見過麵……陛下和秦將軍也還沒來，放寬心啦！不要害怕！我會陪著你的！”
    時眠的瞳孔輕顫。
    家人……
    “溫初年……”他還是叫不出“二哥”這兩個字。
    “他說，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接媽媽。”
    少年的語氣裏滿是小心翼翼的希冀。
    “我可以……相信他嗎？”
    主腦詞窮了。
    它不敢給溫初年做什麽擔保，雖然它覺得溫初年是個很靠譜的人。
    但是……
    “眠眠，哪怕他做不到，我覺得你自己也可以做到啊……”
    即使需要很久。
    似乎是它這句話給了時眠一些勇氣和力量，少年的眼神逐漸堅定起來。
    媽媽說過，所有的事情都要一步一步來。
    他現在……需要有一個自己的家。
    至少可以有地方安置自己和母親。
    ……
    時眠回到帳篷裏的時候，顧封寒和秦星衍依舊保持著抱和被抱的關係……被抱的還是顧封寒。
    顧封寒很無語。
    上將大人經常懷疑……秦靖瀾老師把自己的三兒子扔進軍營，就是想讓他做秦星衍的免費臨時家長。
    時眠剛掀開門簾，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少年已經整理好了心情……進入帳篷後，直接從悲傷變成了大吃一驚。
    “你們兩個……”時眠不可置信道，“你們兩個都是哨兵吧！”
    哨兵和哨兵也會有結果嗎？
    他是荒星來的，他沒見過世麵。
    大城市都流行這樣的嗎？
    顧封寒：“……”
    秦星衍：“……”
    顧封寒剛想伸手把秦星衍拎起來，結果青年反應更快……秦星衍唰地從顧封寒身上起來，飛速移開一米的安全距離。
    時眠：“……”
    更讓人誤會了。
    秦星衍狼狽地用袖子擦了擦臉，伸直雙臂向前衝著時眠的方向，剛想衝到少年麵前，就被顧封寒伸手捏住了命運的後衣領。
    上將大人甚至嫌棄的隻用了兩根手指。
    秦星衍宛如狗刨般掙紮了一會兒後，無果，便呲著牙，自以為極其凶猛地回頭。
    時眠緩緩瞪圓了眼睛。
    啊……哦……
    哦…？
    磕……？
    是他理解的這個意思嗎？
    顧封寒和秦星衍還不知道時眠內心已經腦補了一出好戲，剛剛把自己晉升成便宜爹的顧封寒正沉浸於喚醒秦星衍的理智。
    比如。
    “你敢不敢先去洗個澡。”
    秦星衍的動作戛然而止。
    他仿佛受挫的大狗一樣，灰溜溜地垂下腦袋，戀戀不舍地看了時眠一眼之後，滾回了自己的帳篷。
    ……洗澡。
    洗香香再來抱眠眠啦！
    ……
    嘖。
    顧封寒頭痛至極。
    等到帳篷裏隻剩下了他和時眠兩個人，顧封寒眼神複雜地看了時眠一眼，決定坦白。
    “我看了你的資料。”
    時眠意料之中地嗯了一聲。
    秦星衍那樣多愁善感又單純的人……哭泣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可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可憐。
    顧封寒的目光卻變了。
    他打量了時眠一會，還是什麽話也沒說。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時眠不是那種會任憑他人擺布，受傷後便一蹶不振的人，他能感受到少年那強大的內心，也能感受到他如今稍微有些冒出棱角的野心。
    ——從九尾白狐在戰場上大殺四方後。
    “軍隊三天後會撤離10085荒星回到首都星，你有什麽打算嗎？”
    顧封寒並不打算對著時眠說一些和他們一起回首都星的要求和暗示……曾經的時眠或許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但他回到了這裏，他就是絕對自由的。
    他主持著自己的每一個選擇，而他們都會無條件地支持他。
    時眠在回來的路上已經打算好了。
    “我想和你們一起走。”
    顧封寒適時地露出了樂意傾聽的耐心表情。
    時眠釋然地笑了笑……即使並不明顯，但顧封寒還是注意到了。
    他好像終於放下了什麽，也終於接受了什麽。
    顧封寒心想。
    有些人可能窮盡一生也無法走出過去的傷疤，甚至喪失了擁抱現在和未來的能力，但顯而易見，時眠並不是這樣的人。
    他沒有看錯。
    顧封寒有些自豪地揚眉。
    時眠放鬆下來：“溫初年說，過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去聯邦接我的養母回家……我要去首都星處理這件事。”
    顧封寒點了點頭：“應該的。”
    男人留意到了少年口中“家”這個字眼，他繼續問道：“那……之後呢？”
    時眠抿了抿唇，誠實地回答：“我不知道。”
    “我還沒有進一步的打算……本來的計劃是找一個偏僻的地方，繼續過之前的生活……”
    “但現在，我有點想嚐試一下別的……什麽都行。”
    顧封寒莞爾。
    “時眠，我不會給你提供建議，雖然作為帝國上將，我很期待你和陛下他們相認，但作為朋友，我尊重你的選擇……我們是朋友嗎？”
    他的話語一轉，打了時眠一個猝不及防。
    時眠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認真思考起來。
    朋友……
    他從來沒有過朋友。
    書上說，朋友是互相了解，願意為了對方付出的人。
    顧封寒已經幫了他很多，時眠能感受到，男人並不是單純因為他所謂帝國小殿下的身份。
    但他還沒幫過顧封寒什麽。
    他以後會努力的。
    思及此處，時眠重重點頭，承認了這段關係。
    顧封寒臉上的笑意更甚。
    他往前一步，瞬間拉近了和時眠之間的距離，然後耐心地誘哄：
    “既然是朋友……無論你以後去了哪裏，遇見了什麽人，發生了什麽事，每天做了什麽……都要記得和我分享。”
    時眠的一雙藍眸清澈極了，聽到這話後，疑惑地歪了歪頭：“朋友都是這樣的嗎？”
    顧封寒的喉結忍不住上下滾動。
    “當然……眠眠，我什麽時候都在。”
    “需要幫助也好，需要建議也好……我什麽都可以做。”
    男人又向前走了半步，兩人之間的距離幾乎消失殆盡，時眠隻能仰起頭看他。
    顧封寒輕笑。
    “交了新的朋友也要告訴我，眠眠。”
    時眠望著他認真的雙眼，遲疑了一會後，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主腦在手腕上聽的瑟瑟發抖。
    救命。
    這老男人套路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