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為什麽撒錢？
    很簡單，如今在丹江河畔的，說到底都是窮苦百姓，他們吃不飽，活不下去，所以當了流民。
    當了流民還是難以活下去，所以他們抱團取暖，就成了反賊。
    他們最缺什麽？
    最缺錢。
    神一魁清楚的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準備了很多很多的銅錢，一麻袋也花不了多少兩銀子。
    看到銅錢，這些人就會眼睛放光，就會不顧生死的搶奪。
    果然，無數的銅錢往地上一撒，反賊們就走不動道了，紛紛蹲在地上哄搶。
    對於他們而言，什麽東西都沒有錢重要。
    更何況，官兵其實並不會趕盡殺絕，他們遇到過太多次了，隻要將雙手高高舉起，他們就不會有任何事。
    至多讓他們還鄉罷了。
    神一魁頓覺撤退的道路一下子就寬敞起來了，在隨手砍殺了幾個攔路的之後，他和王左掛終於將所有人護至身前。
    而那些輕騎兵，同樣陷沒在人群之中，想要追他們，絕不可能。
    兩人帶著一眾跟來的嫡係人馬，一路向北，往密林而去。
    騎兵去不了山裏，隻要去了山裏，就是安全的。
    至於剩下的反賊？
    各自突圍即可，明軍厲害是厲害，盧象升的確是一個厲害的人物，他現在是真服了。
    但那又如何？
    明軍的人數實在是太少了，頂多數千人，而他們有多少？
    十數萬！
    即便打不過，但是這些明軍即便是將刀砍刀卷刃，都不可能將這十數萬人全部砍死。
    北邊是山峰，南邊是河流，明軍無法將人全部堵截，絕大多數人都能突圍出去。
    隻要突圍出去，就問題不大，再聚集起來就行，流民就像是一滴滴雨水，最後都匯集到小溪，再匯入到江河之中。
    隻要打不死，永遠都會生根發芽。
    神一魁走進山中，也有無數人跟著往山裏跑，重甲騎兵擅長衝陣鑿陣，但是後續的收割工作，卻並不擅長，他們的推進速度會變得很慢。
    而輕騎兵，想要追上那些賊首，一樣很艱難，四麵八方都是人，算是真的陷入了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了。
    盧象升的重甲騎兵衝碎反賊的陣型，隻用了一兩刻鍾的時間，但之後的絞殺，卻持續了兩個時辰。
    有一部分悍不畏死，對騎兵發起了衝擊，當然，殺傷力極為有限，但有效的耽擱了推進的時間。
    還有一部分專心的撿錢，地上到處都是，這可比種糧食快多了！
    他們是當反賊，但是糧餉也不高啊，每月不過五錢銀子而已。
    撿二十枚銅錢，就需要他們幹一天了。
    什麽？你說官兵殺到眼前來了？
    那投降唄！
    而盧象升的閻王之名，好像確實也有些名不副實，凡是投降的人，盧象升都沒有殺，隻是收繳了他們的武器，讓他們趴在地上。
    因為亡命之徒的衝擊，因為要處理那些投降的人，這大大的減緩了推進的進度，以至於起碼有七成的反賊逃走了。
    不過無所謂，戰果已經足夠豐厚了。
    盧象升揭開麵甲，露出那張不算俊逸，但還算周正的麵龐。
    風沙磨礪，讓他的麵龐如刀劈斧鑿一般線條明朗。
    誰都能從他的臉龐中，看到他的堅毅與果敢，自信與勇氣。
    曹文昭走到盧象升麵前，恭敬的行禮道：“大人。”
    盧象升臉上浮現笑容，曹文昭這人，很厲害，他算是撿到寶了。
    就這一次作戰的表現，已經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優秀的騎兵將領了。
    衝殺打仗都不錯，唯一弱的，就是統籌全局，所以可以為將，但為帥的話，還是差一點。
    “戰果怎麽樣？”
    曹文昭說道：“反賊死了三千兩百人，投降三萬五千四百餘人。”
    盧象升又問道：“我們這邊？”
    曹文昭回答道：“輕騎死傷一百零八人，重騎死傷三人。”
    盧象升對這個結果，還是非常滿意的。
    輕騎防護力始終差了一些，對方真的搏命，真有機會。
    至於重騎，對方幾乎沒有辦法破防，重騎死傷的三人，其實都不是正常被殺死。
    有兩個是脫離了隊伍，被反賊活活給拖死。
    有一個是不幸落馬。
    “不錯，兄弟們人人有賞，不管是殺敵還是俘虜，都算戰功，回去之後，兄弟們分錢，一邊拿著錢，一邊大口吃肉！”
    曹文昭臉上帶著笑意，這是這支軍隊之所以戰鬥力極為強悍的根本原因。
    隻要肯打！隻要不怕死！他們就有過不完的好日子！
    餉銀俸祿本就極高，賞銀極高！吃的極好！
    這些流民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時候，他們這些人，平時隔一天吃一次肉，打仗的時候，幾乎頓頓都有葷腥！
    打一年，可以回家蓋宅子娶媳婦了！
    他們怎麽能不賣力？
    更何況，無論是大人，亦或者是他，都是願意身先士卒的人，連統帥都願意衝殺在最前麵，其他人怎麽可能不拚命？
    所有騎卒，都在歡呼，他們看向盧象升，目光中都是崇敬。
    曹文昭看向那些反賊，說是反賊，其實有些抬舉他們了。
    被神一魁集結的這十數萬大軍，的確都是青壯，但麵黃肌瘦者占絕大多數，他們身上幾乎沒有任何一個人有甲胄。
    至於武器裝備？有些人拿著根木棍就是武器了，有些人拿了一根鐵鍬。
    一個釘耙，每一根釘子都得單獨分開，綁在木棍上，就算是一根長矛了。
    當然，真正的精銳，早就跟著神一魁跑到山裏去了，他們不說著甲，至少人人手中有正兒八經的武器，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是來自北邊的邊兵。
    這也算得上士卒？
    “大人，這些反賊應當如何處置？”
    大人有閻王之名，到了陝西之後的第一戰，應該要殺人立威才是。
    在曹文昭的眼裏，這三萬多俘虜，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全部坑殺。
    反正有壕溝，都不用自己挖坑。
    盧象升看著這些人。
    在關外的時候，麵對那些建奴，他從來不憚展現自己的殘忍，給建奴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種牛痘的時候，他內心也沒有任何的波動。
    惻隱之心？
    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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