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韓大人，你也說說看，朕該不該下罪己詔？”
    韓爌心道怎麽就輪到我了，我隻是一個配角，小配角啊！
    “陛下知人善任，挽救了陝西，功大莫焉。”
    “這樣啊，朕還以為即便這樣，還是要下罪己詔呢。”
    韓爌低著頭，不敢說一句話。
    朱由檢歎息道“可憐朕哪怕知人善任，功大莫焉，卻還是逼得隻能困守乾清宮，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得到哪怕一刻的安寧，一場莫名其妙的火……溫大人，你說這火之所以出現，是因為我任用奸臣，以至於上天責罰？”
    溫體仁隻覺得如芒刺背，他這一生如此順遂，哪裏經曆過這樣的險境？
    他當時直白的說葉銘是奸臣，現在突遭反噬了。
    他能怎麽回答？他隻能回答葉銘並非奸臣，那場火並非是上天責罰。
    可一旦這樣回答，那陛下一定會問，既然不是上天責罰，那這莫名其妙的大火，是怎麽帶來的？
    他現在甚至懷疑，這一場大火，可能正中陛下下懷，甚至他冷眼旁觀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巴不得出現這一場大火！
    原本陛下勢弱，文武大臣不管是出於對自身利益的保護，還是真對大明忠心耿耿，都會默認這一場大火的發生。
    陝西局麵崩潰，陛下的確要站出來下罪己詔，處置那些奸臣，才能維持局麵的穩定。
    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陝西的局麵根本就沒有崩潰，那這場火就不該出現了。
    那些原本支持他的人，不管是為了自身利益，還是對大明忠心耿耿，他們都不會再跟著他走逼宮這條路。
    “自然不是上天責罰。”
    果然，溫體仁說完，朱由檢就立馬發難道“既然不是上天責罰，那這火到底是怎麽來的？朕倒是有些好奇了。”
    溫體仁心情愈發的沉重。
    “王承恩，你讓人好好的查一查，這火到底是怎麽來的？既然不是上天責罰，要麽就是走水，要麽就是有人故意縱火了。”
    “如果是前者，那就暫且不論，但如果是後者，那就別怪朕刨根問底，也要將罪魁禍首給揪出來！竟敢在乾清宮縱火，這和造反何異？！”
    這話一出，在奉天殿的某個旮遝角落，一個年輕人，忍不住不停地發抖。
    要不是官位太低，隻有六品，而且已經是晚上，燈火的光芒並不會照到此處，說不定此時此刻他的醜態，已經被注意到了。
    完了，全完了。
    能在乾清宮外伏闕的，起碼是六品以上的官員，那都是正兒八經的科舉製藝進入官場的，絕對不是什麽蠢人。
    他此刻哪裏還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完了。
    他被人當刀使了。
    什麽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什麽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都是假的！
    他被人利用了！他做的一切，並不是挽救大明！而是在傷害大明！
    他做的這些自以為對的事情，其實全都錯了！
    此刻他的心中，對楊所修充滿了恨意！當然，也包括溫體仁！他不是一個蠢貨，當然知道溫體仁在奉天殿的一係列表現，已經說明了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一定會被查出來的！他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想到這，他更是覺得身軀都搖搖欲墜了。
    溫體仁麵色也無比沉重，雖說已經摘幹淨了手尾，不太可能查到他的身上，但他又能有什麽好果子吃。
    “諸位愛卿就在此地安心的等待消息即可，反正你們習慣了，可以在乾清宮外伏闕十天半月，在奉天殿內，至少還有遮風擋雨的地方。”
    所有大臣無不肅然，看樣子這一次，陛下惱怒到了極點，怕是要殺人了！
    而且……很有可能是大開殺戒！
    以前的陛下，讓他殺人可能還不敢，但是被葉銘影響……現在難說的很。
    “對了，給蔣閣老拿一張軟凳來。”
    蔣德璟站起身，看著上首的陛下，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陛下……真的長大了。
    或許如今的陛下，和傳統意義的明君不一樣，但是那又有什麽所謂？一樣很好，而且在如今的大明，這樣更好。
    有手段，有能力，有心機。
    蔣德璟突然有一些恍惚，他還記得一年多以前，陛下還是一個懵懂的、完全不知道帝王心術為何物的少年，聽人忽悠，就要對魏忠賢出手。
    僅僅是一年多一點的功夫，陛下竟然蛻變了，變成了如今這位看似年輕，卻不乏手段和力氣的皇帝。
    葉銘之功，功不可沒。
    當真是天下奇人！大明社稷不該亡！所以祖宗庇佑，降下了這樣一個奇才。
    蔣德璟坐在軟凳上，悠哉悠哉，瞥了一眼溫體仁，笑意莫測。
    很快，乾清宮的火勢就已經得到了控製，燒毀的地方，約摸占據乾清宮的五分之一，需要修繕的地方，約摸有三分之一。
    損失不可謂不重，僅僅是這些宮殿的修繕，少說也得花幾十萬兩銀子。
    王承恩快步而來，沉聲說道“皇爺，由於火勢凶猛，將東邊燒成灰燼，很難發現什麽有用的信息。”
    溫體仁鬆了一口氣，他還擔心陛下真的查出點什麽，看樣子是他多慮了，一把火，將所有可能留下的痕跡和證據全部都燃燒殆盡了。
    朱由檢大怒道“你們幹什麽吃的！？這火就這樣平白無故的出現了？查，就算將那些灰翻遍，也要查出來！”
    溫體仁看著陛下這副模樣，心道到底是年輕，太急了，想一口吃成個胖子。
    王承恩萬分苦澀的說道“皇爺，可能真的是不小心走水。”
    朱由檢沉默了良久，才收拾好情緒，說道“那就算他走水吧。”
    溫體仁更加得意了，此刻他站出來說道“陛下，臣等雖說錯怪了葉銘、盧象升等人，但臣等的確是憂心國事，才會在此伏闕。”
    “突然而來的走水，臣等也是關心則亂，才打開乾清宮的大門，以護陛下周全。”
    “絕無其他想法，拳拳之心，還望陛下明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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