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少在我這裏耍滑頭。”，李主任將手裏的紙張遞回，道：“下個月就要去上海了，這些日子自己多上點心，做好準備，其他活兒也可以適當放放。”
    孟文州卻出乎他的意料，沒有立馬給出回應，有些遲疑。
    “怎麽！不想去？”，雖是這麽說，可李主任卻沒真這麽覺得，隻當孟文州是有什麽事要和他講。
    “多謝主任的栽培和看重，但這次的外出機會我建議主任換一個人選。”，幾乎是一個磕巴沒打，孟文州就將這件美差推拒出去了。
    李主任眉頭一皺，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見孟文州麵色不變，未有退卻之意，轉而歎了口氣，“小孟，你是有什麽難處嗎？”
    李主任能這麽問，已是給了孟文州極大的麵子了。這活兒他不幹，有的是人想搶著，不說那陸亮了，就說門外那幾個，哪一個不是羨慕的眼圈紅。
    可偏偏這個會討巧會說的話的孟文州跟沒有眼色似的，一點變通之意都無。
    李主任定定的看著麵前的小夥兒，神色嚴肅。
    隻見孟文州搖了搖頭，道：“主任，我推薦咱辦公室的趙大剛同誌參加去本次上海的交流會。”
    趙大剛？這個人名兒，出乎李主任所想，正如剛剛孟文州會拒絕參加交流會一樣，都是叫人摸不著頭腦。
    他微微往後一靠，雙手放在桌上，眼睛裏帶著審視，“說說吧，都是為了什麽？”
    孟文州身板站的筆直，聲音平靜又清晰，“趙大剛同誌是咱們廠的老同誌了，見證了咱們廠一直以來的發展，且他是從車間轉到的辦公室，對於車間機械的工序理解，要比旁人更加清晰。”
    “掄起對行業的感情和理解，我是拍馬也不能趕上。”
    李主任聽了簡直想笑，誠然他說的這些沒錯，可趙大剛真要能行，這麽多年了，還能一點機會也無。
    他抬頭看著孟文州，神色略有些驚奇，這個農村小夥兒向來自信開朗，人又機靈，怎麽看都不向是會妄自菲薄的。
    孟文州隻當看不見，嘴裏繼續說著理由。“趙同誌的文字樸實，又富有情感，隻是……”，說道這兒，孟文州頓了一下，“隻是這些年機會少了些。”
    很快他又順了下來，“我覺得如果讓趙同誌去，根據他多年的經驗和視角，一定能寫出更有曆史縱深感、更加切實中肯的報道。”
    李主任聽了不免陷入深思之中，趙大剛是後麵轉進來的，當初也是相當亮眼的一個。隻不過他話少，不會表現，老實的像個黃牛，同期還有個會討巧的陸亮，趙大剛不免就被他這麽壓在下麵了。
    如果真照這小子說的，換照大剛，以他的情況，定會下百分百的苦工，完成這次任務。
    孟文州見李主任開始思考換人的可能性後，又繼續拋出一個讓他難以拒絕的理由來。
    “上次咱們廠裏技術革新，叫我也跟著風兒上了回省報。”，孟文州笑了笑，臉上還略略有絲不好意思，“這次開頭開得好，全靠咱們廠的技術，我覺得後期還想再上，肯定還是要立足於咱們廠各車間的風貌上，畢竟…畢竟，技術也挺難的……”
    “所以，我想繼續去更進和深挖，這就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且是長期持續的。我如果這時候離開，恐怕這股‘東風’就很難接上。”
    “比起去上海，我更想留在咱們科，守著您身邊，紮紮實實把這次的宣傳後續效應做好，做大，配合您把咱們廠裏的宣傳工作推上一個新台階。比起出去開闊我個人的視野，我覺得留在‘家裏’，幫您穩住陣地，深化成果，為廠裏創造出更大的宣傳效益，是當前更要緊、也更符合我崗位責任的事情。”
    孟文州的話叫李主任感慨萬分，他真沒想到，眼前這個小夥兒竟有如此大局觀。
    年輕的臉上寫滿了沉靜，有了這份覺悟和能力又何嚐出不了頭呢？
    良久之後，李主任才緩緩點了點頭，他起身拍了拍孟文州的肩膀，朗聲笑道：“好！好小子！我果然沒看錯！你比我想得還要周到、還要深遠！”
    “這事兒，就按你說的，叫趙大剛去，他這麽些年窩在辦公室練筆，也該去外頭見見世麵了。”，李主任的臉上露出了迄今以來最滿意的笑容，“你呢，就安心留下，咱們爺倆好好將廠裏這盤棋下大！”
    “好叫大家活兒都知道知道，咱們紡織廠宣傳部的威名！”
    直到這時，孟文州臉上才露出了少年氣的笑兒，他微微鞠了鞠躬，“謝謝主任理解！”
    這場辦公室談話，倆人都十分的滿意。
    辦公室裏，苦陸亮久已，葉欣和孫賀都因他成難兄難妹了，孟文州相信趙大剛更是恨他恨的牙癢癢。有了機會和資本，他就不信，趙大剛能就這麽將陸亮放過。
    要知道，這可是十來年的壓製和委屈啊。
    出門去上海，孟文州哪裏是不想。可夏纖纖就是栓他的繩兒，夏纖纖不在，他一個出去做什麽呢？
    眼看離高考越來越近，孟文州的緊張也是日益往上，倆人不見麵的白天兒，他總能時時叫起係統。
    還好學校離廠子近，騎車不過幾分，這讓孟文州節約了不少時，是以食品廠‘掙先兒’的響亮名頭沒有繼續在紡織廠繼續發揚光大。
    如是同食品廠一樣，那李主任定然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孟文州不去上海的真實原因。
    陸亮看著前後腳從辦公室出來的倆人，心裏大有不滿。個農村來的泥腿子，竟敢搶他的差事！
    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麵上的不甘收回肚裏，“主任，馬上就到飯點了，我去辦公室幫你拿飯盒打菜，”臉上又掛上了慣常的笑兒，湊到李主任跟前，“昨天就聽老黃說了，今天會做紅燒肉。”
    誰知李主任不如往常，隻淡淡的撇了他一眼，說：“工作還是要多上點心，這些吃吃喝喝的，還是少惦記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