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了口氣，自嘲般的苦笑了一聲，隨後踏上了台階。
    推開沉重的大門，一縷陽光輕輕灑了下來，將向來因為緊閉而顯得屋子裏漆黑無比的環境打破。那暖洋洋的陽光也似乎衝破了某種禁忌——
    從前隻待在漆黑的環境中，她不知道時間流逝的多快，或許［磨損］也成為了她心中的某個禁忌，是隱隱約約提起就覺得心慌意亂的存在。
    其實現在看來，［磨損］，不過是天理加諸我身的懲罰。
    與其說是懲罰……更像是警告。
    往日的她就因為畏懼天理，而被困在這小小的方寸之地中。
    “唯有永恒接近天理”，是一句笑話，諷刺，也是雷電影早些年間得出的結論。
    可如今嘛……就煙消雲散，隨風而去吧！
    這一般想著，雷電影深吸一口氣，女人覺得胸膛無比的寬慰，打開的房門裏終於透過了一絲光亮。心裏的恐懼也終於被吹散。
    是時候……該告別了。
    她這樣想著，踏進屋子裏，卻看到上首恭恭敬敬的坐著一男一女。
    “母親。”
    “……”
    沒想到他們兩個都會在這裏，雷電影頗感意外，但還是故作鎮定。拿出了往日在他們麵前的沉穩模樣，她壓低聲音，語氣裏含著幾分冷意：
    “你們怎麽在這裏。”
    “母親，是我百思不得其解，所以特地前來向您詢問。”
    雷電國崩開口了，他的眼眶泛紅，好像是不久前剛剛哭過。又或者是因為大力揉搓而顯得眼圈紅，雷電影不喜歡人偶表達出和本身截然不同的模樣，所以時常會教導他：
    “遇到自己無法解決的事情不要很狼狽的哭鼻子，這是一種相當丟人的行為，這樣軟弱的人不配成為將軍，更不會成為我的希望。”
    至於現在……雷電影卻罕見的柔和了下來。她已經知道雷電國崩的出現是個意外，也知道在金色長發的旅行者口中許諾的“未來”，人偶在其他國家找到了真正的歸宿。
    旅行者說：
    “他是一個渴望得到心，卻永遠都沒有心的人偶。”
    雷神覺得疑惑：她的下屬不需要得到心髒，不管是如何的一顆心髒。心地柔軟也好，心地善良也罷，即便是懷有肮髒和痛恨世間，對她來說都是無所謂的。
    “我頭疼，你們二人退下吧。”
    望向雷電國崩炙熱的視線，雷電影最終還是選擇了回避。很奇怪，堂堂一個雷神，卻對這種一直追隨的視線感到無法應付……嗯，或許這就是外剛內柔吧。
    “是，我這就離開。”
    “母親！”
    和雷電將軍得到指令就要立即實施不顧及常理的反應不同，雷電國崩卻更像是跳出了雷電影精心設置的“機關”，他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兩步，對著雷電影決絕的背影不甘的喊道：
    “為什麽，要離開？”
    “……”
    原本雷電國崩以為，這件事情是雷電將軍無意間偷聽到的，可如今他覺得並不是這麽“巧合”了，因為雷電影頭也沒回，就這麽站在那裏冷冷的回答他：
    “你越界了。”
    “國崩，這些事情你不該過問。”
    “……您把這事告訴了將軍，告訴了宮司大人…他們都知道，唯獨我不知道。”
    雷電國崩垂眸，眼神裏是心如死灰的頹廢。他喃喃自語，一滴淚緩慢從眼角滑落：
    “您總是不喜歡我，可如果不喜歡我，為什麽還要製造我？還要……帶我來到這個世界？您可以選擇銷毀我，我不會哭也不會喊叫的。”
    其實雷電影很清晰的記得，在雷電國崩剛被她製造出來的時候——那是她和八重神子小心翼翼的將這個半成品放在桌子上，昔日的眷屬看起來相當的年輕，語氣也略顯得青澀：
    “嗨呀，將軍，你光給小家夥雕刻臉了，這孩子的手腳還沒雕刻好呢~唉，不過等他出生，他得叫我聲姨姨……”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
    “將軍~你要是有了這個小家夥，是不是就不會把我這個眷屬放在心裏了？唉……不要啊。”
    八重神子笑著拍拍她的後背，依偎在她的身邊說盡甜言蜜語：
    “可不要忘記我啦~將軍大人……”
    “國崩，母親沒有這個意思。”
    是雷電將軍依舊平靜的話，將她拉回了現實，雷電影閉上眼睛又睜開，終於忍無可忍，她轉過身來。看到雷電國崩眼角明晃晃的淚珠，忍不住輕嘖一聲：
    “我離開，你哭什麽？”
    “又不是不要你了，這不是還有將軍陪著你？”
    “可是，母親。哥哥他剛才也在收拾行李，說要離開我們來著。”
    猝不及防被親妹揭了短，即便並不想承認這個名義上的妹妹，雷電國崩還是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女人似乎不覺得哪裏不對勁，雙手抱胸繼續解釋：
    “我倒是無所謂的，如果您真的想要出去走走，那很好。我會繼續履行您之前的職責，盡心盡力看管稻妻，不會讓您在外麵也依舊感到費心的。”
    “你要離開？”
    被親媽質問，雷電國崩先前的氣勢更弱，他低下頭，慢慢的點了點。嘴巴很硬：
    “您說的對，但我也想要出去走走。如今我已經不再是雷電將軍的候選人，自然沒有資格繼續待在將軍府，所以我打算離開。”
    “你要去哪裏？”
    雷電影又問，內心隱約敲響了警鍾。
    “去……去哪裏都可以的。”
    雷電國崩有些回避她的目光，喃喃自語。
    “是嗎？那和我一起去須彌怎麽樣？”
    “什麽？”
    雷電將軍的目光遙遙的看過來，她沒有情感係統，對什麽“母慈子孝”這種讓人潸然淚下的畫麵自然不感興趣。雷電國崩覺得她的眼裏沒有羨慕，甚至連其他多餘的情感都沒有，隻有那種身處高位公事公辦的態度：
    “可以，我會派人送行的。”
    “不必，我的確要走，但臨走之前是要帶走兩樣東西。”
    見雷電國崩似乎還在狀態外，雷電影又轉頭對著雷電將軍吩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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