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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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風裹挾著玉蘭香掠過範府遊廊,李軒指尖捏著玄色衣擺,看簷角風鈴在晨光中輕輕搖晃。
自從那日踏入這座朱門宅邸,他總覺得周遭的一切都蒙著層薄霧——連廊下掃地的小廝都對他躬身行禮,眼角眉梢滿是討好的笑意。
“瞧瞧,那位就是新來的李大人。"
“範爵爺昨日還同他在水榭飲酒呢,說是一見如故,引為莫逆……”
耳旁飄來的竊語讓李軒腳步一頓,青石板路在腳下突然變得虛浮。
他攥緊腰間玉佩,那是太子殿下親賜的物件,此刻卻涼得刺骨。
不對勁,定是哪裏出了差錯!
他分明記得,不過是去範府拜訪,順勢打探消息,怎麽就稀裏糊塗在這住了三日?
穿過垂花門時,繡著金線雲紋的月白色廣袖拂過門框。
範聿恒倚在紫檀木榻上,手中羊脂玉杯盛著琥珀色的酒液,見他匆匆而來,反而笑著抬手。
“李兄這是要走?”那抹笑意漫過眼角細紋,在晨光裏泛著溫潤的光,“來日方長,往後常來坐坐便是。”
李軒喉頭發緊,這般看破一切的姿態,凸顯他很是被動。
他強壓下心頭驚濤,隻道:“叨擾多日,實在惶恐。”
踏出府門的瞬間,春日暖陽照在後背,卻驅不散他骨子裏的寒意。
太子居所內銅獸銜環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李軒跪在青磚上,望著謝逸風手中開合的湘妃竹扇。
“啪”的脆響驚得他渾身一顫,抬頭正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鳳目。
“聽說探花郎這三日過的不錯?”謝逸風指尖摩挲著扇骨,金鑲玉的扇墜在燭火下晃出細碎的光。
“範府的雲錦帳子,可比本宮這裏的鮫綃紗軟和?”
冷汗順著脊梁滑進衣領,李軒伏地叩首:“殿下恕罪!
是臣疏忽大意,中了奸人圈套……”
他攥緊袖口,想起範府那三日渾渾噩噩的記憶,恍若一場荒誕的夢。
此刻真相漸明,後頸卻泛起陣陣涼意——若不是太子殿下信得過他,此刻恐怕早已是階下囚。
謝逸風端起白瓷茶盞輕抿,茶水在杯中泛起漣漪。
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在蟠龍柱上,宛如一隻蟄伏的巨獸。
良久,那道清冷的聲音才再度響起:“起來吧。”
茶盞重重落在案幾上,驚起幾縷茶香,“若再有下次……”
李軒額頭貼著冰涼的地磚,直到謝逸風的腳步聲消失在回廊盡頭,才敢緩緩直起身。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細雨,打在芭蕉葉上沙沙作響,倒像是他此刻慌亂的心跳。
……
暮色漸濃,雕花窗欞將最後一縷天光篩成細碎的金線。
謝逸風斜倚在蟠龍榻上,聽著侍從“吱呀”推開殿門的聲響,烏木嵌螺鈿的案幾上,一盞鎏金博山爐正吐著嫋嫋青煙。
“殿下,李大人已出府。”侍從垂首稟道。
謝逸風漫不經心地轉動著翡翠扳指,喉間溢出一聲模糊的哼鳴。
鎏金燭台上的火苗忽地晃了晃,映得他眼底浮起一層晦暗的陰影。
想起李軒方才唯唯諾諾的模樣,那副失魂落魄又急於表忠心的姿態,竟讓他無端想起簷下搖尾乞憐的家犬。
“廢物。”他嗤笑一聲,指尖重重叩在檀木案上。
“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當真難成大器。”
話音未落,又想起屬下收集的關於柳禹琛的信息。
那人一襲月白錦袍,侃侃而談時眼中有星子般的鋒芒——哪像李軒這般畏縮怯懦。
隻可惜,柳禹琛性子太過剛直,不好拉攏。
正思忖間,暗衛呈上的密函已擺在案頭。
謝逸風隨意展開,目光掃過“範府九姨娘”幾個字時,眸光微凝。
畫軸緩緩展開,宣紙上的女子眉眼如畫,眉心一點朱砂痣更添風情。
隻是小腹微微隆起,羅裙下隱約可見身形走樣,兩頰還泛著淡淡的褐斑。
“倒是可惜了。”他指尖摩挲著畫中女子的麵容,語氣似惋惜又似嘲諷。
案上的燭火突然爆了個燈花,將女子的臉映得忽明忽暗。
謝逸風猛地將畫像推到一邊,錦緞袖擺掃過案幾,幾枚白玉鎮紙叮當作響。
“收起來吧。”他揮了揮手,起身走到窗前。
夜色如墨,庭院中的鬆柏在風中簌簌作響,遠處宮牆蜿蜒如龍。
方才那點興致早已消散殆盡,曾經心中那絲絲漣漪徹底消散。
嗤笑:他從來不是什麽長情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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