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9/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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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裏睡不著,睜著眼躺了一宿,早早的黎婉就醒了,可能心裏裝著事兒怎麽也睡不著了,她仰頭看了看外邊的天色,天空還是灰蒙蒙的一片,她卻再沒了睡意。

    起身,探索的走到窗戶邊,風冷颼颼的刮在臉上,她思緒平靜了許多,卻沒發現床上躺著的人睜開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黎婉聽到外屋紫蘭起床的動靜,她動了動身子,手腳已經冰涼了。

    過了一會兒,外間的燈全部亮了,床上的人有了動靜,黎婉小心翼翼的搓了搓手,暖和一點後才朝外邊叫了一聲,很快,紫蘭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黎婉的嗓音有些沙啞了,“掌燈吧……”

    秦牧隱動了就是醒了,很快,屋裏一室通明,紫蘭退了出去,帷帳被撩起,黎婉扯了扯嘴角,努力的揚起一個笑來,“侯爺,您醒了?”

    秦牧隱看了眼外邊的天色,微不可微的點了點頭,對上她笑意盈盈蒼白的臉,分明是強顏歡笑,傷口好像被人扯了一下,疼得厲害。

    她心裏對夏青青如此恐懼嗎?秦牧隱眸色一深,抿了抿嘴唇,一言不發。

    今日,皇上找秦牧隱有事商討,他必須入宮,不能待在府裏。

    吃早飯的時候,飯桌上難得平靜,秦牧隱吃完飯出門了,黎婉把人送出廳堂,在屋裏徘徊,一時竟然找不到什麽事情做,神色恍惚的坐在窗前。

    夏青青一入府紫蘭就來稟報了,黎婉心不在焉的嗯了聲,夏青青肯定是去了靜安院,老夫人疼她。

    不一會兒,靜安院來人了,黎婉揉了揉臉蛋,問紫蘭,“今日的妝容可好?”

    昨夜休息不好,眼角圍了一圈黑色,紫蘭用脂粉蓋住了,黎婉擔心夏青青看出來才會再問問紫蘭。

    黎婉本就生得好,黑眼圈也不影響美感,不過她了解黎婉的性子,點了點頭我,“脂粉淡了,再重新弄一次吧!”

    黎婉鬆了口氣,打扮好了才悠悠的去了靜安院。

    靜安院很安靜,平日忙來忙去的江媽媽還是沒有人影,黎婉深吸兩口氣,一步一步走上台階。

    屋裏邊,老夫人和夏青青坐在窗邊的炕上,一左一右,前傾著身子,神情專注,黎婉當然明白二人在幹什麽,清脆道,“老夫人!”

    老夫人抬起頭,眉梢帶著笑,“來了,快來坐!”

    就這時候,背對著黎婉的夏青青轉過身來,她穿了一身淺綠色的衣衫,外罩一層半透明的紗衣,上身是一件紅色的褙子,肌膚紅潤,眉眼上挑,氣質和去年更清雅高貴,該是和老夫人聊得開心,她嘴角也微微上揚著。

    黎婉打量夏青青的時候,夏青青瞥了她一眼就移開了視線,然後起身,俯了俯身,“表嫂來了?黎婉嘴角一僵,然後扶起她,碰到她手腕上的玉鐲,身子都僵硬了,立馬掩飾了去,“表妹快坐……”

    老夫人滿意的笑道,“都別客氣了,來,婉兒,你陪青青下幾局,我在旁邊看著!”

    老夫人抬腳脫鞋上了炕,黎婉在她旁邊坐下,棋盤上的棋局已經下了一半了,老夫人選的是白棋,黎婉仔細看了看棋局,拿起一子慢慢擱下去。

    她與夏青青說的話不多,老夫人在一旁不時說兩句,氣氛還過得去。

    中途,丫鬟上來添茶,夏青青瞥了四周一眼,麵露疑惑,“姑姑,怎麽沒見到江媽媽,她不在府裏?”

    黎婉假裝觀棋局,聽老夫人心平氣和答道,“江媽媽在屋裏給我做衣衫呢!”

    夏青青笑了,“姑姑要是不嫌棄,我幫姑姑做吧,每日在宅子裏無事可做,又幫不上我母親什麽忙,能把姑姑做點事也好!”

    黎婉眉色一動,斂下心底的情緒去,“表妹要是在宅子裏不好玩可以經常來府裏陪老夫人說說話,畫閑院有事,我不能天天來!”

    這兩日三房的屋子已經全部收拾出來了,家具都是新的,裏邊燃著熏香可以去除家具的味道。

    老夫人心底高興,跟著勸道,“聽你表嫂的,以後沒事來陪我說說話!”

    夏青青點了點頭,沒有反駁。

    中午,秦牧隱在宮裏回不來,黎婉在靜安院用的午膳。

    老夫人希望黎婉可以和夏青青多玩玩,吃了飯就借故午休回屋了,留下黎婉對著夏青青,現在她已經很放鬆了,不過眼神容易放空,“表妹去畫閑院坐坐?”

    夏青青擺了擺手,直接提出了告辭,“表嫂,改日吧,今日來是想姑姑了,姑姑也見著了該回了!”

    夏青青麵色平靜,黎婉看不出她心底想什麽,隻得和她一道把人送到垂花門。

    中間,好幾次她欲言又止,可是,終究不知道說什麽,她感覺夏青青變了,具體又說不上來。

    送走了夏青青,黎婉回到屋裏,皇上賞的田她讓一九過去顧著了,而那些金子,她準備在京裏買一個宅子,順便將劉氏送的鋪子裝出來做點買賣。

    看著時辰還早,黎婉吩咐紫蘭叫人備馬,順便添了一句,“把紫晴帶過來!”

    劉晉元都已經說親了還和紫晴牽扯不清,而且看得出來,紫晴心底也是中意劉晉元的。

    紫晴戰戰兢兢的候在門口,黎婉經過時輕描淡寫道,“隨我出府!”

    大門口,二九已經坐在馬車上等著了,劉氏送了鋪子後,黎婉還沒去看過。

    鋪子在的一條街很偏僻,周圍大多賣的是市麵上比較不需要的東西,當一條街走到最裏側的時候,黎婉撩起簾子的一腳,鋪子有些年頭了,外邊牆的油漆掉了許多,露出牆本來的顏色,房梁看上去也殘破不已,像是有灰塵簌簌往下一直掉似的,門開了兩扇,裏邊看得一清二楚,掌櫃的趴在櫃台上,一進屋,是濃濃的灰塵的味道。

    二九走到櫃台邊,借故咳嗽了兩聲,掌櫃的抬起頭還一臉迷茫,擦了擦眼睛,認出是二九後,悻悻然道,“二管事,您來了?”

    二九沒有姓,又是東家的人,掌櫃的才這麽稱呼二九的。

    掌櫃的突然才感覺到不對勁,看到屋子中間站著的夫人瞬間猜出了來人的身份,拍了拍衣衫,走到黎婉跟前,蹲下身,恭順道,“給東家請安!”

    鋪子很小,黎婉往後邊走,後院有一處閣老,下邊三間五子棋,上邊兩間屋子。

    二九慢慢解釋,“鋪子以前是賣冥錢的,前段時間才收拾了出來,小的做主將屋裏不需要的東西全部搬走了!”

    黎婉注意房間空蕩蕩的,除了一張桌子凳子什麽都沒有。

    黎婉問二九,“鬧市離這邊多遠?沒來的時候她還想收拾出來賣些首飾脂粉,可是,這個地段生意估計不好做了,還得想其他的門路!”

    二九老實說了,越說黎婉眉頭擰得更緊,難怪這條街沒多少人,離鬧市太遠,太安靜,劉氏買這個鋪子估計是覺得便宜,或者是被人騙了。

    走的時候,黎婉吩咐紫晴,“這些日子你留下幫二九收拾屋子,我會吩咐人過來重新休憩一番,你守著!”劉晉元要是知道紫晴來這邊肯定會偷偷的來,她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把汶定侯府的三小姐也引來這邊,裝著路過的模樣就好。

    紫晴心有疑惑,可是不敢反駁黎婉,更不敢說不,隻得不情不願的點頭應下,想起她沒有帶衣衫出來,問道,“奴婢回府拿了換洗的衣衫可好?”

    黎婉裝作臨時決定的樣子,思索了一會兒,“行,到時讓二九送你過來……”

    黎婉坐上馬車,忍不住掀起簾子,路過一處宅門,被眼前所看到得驚訝得整個身子動彈不得,門口,夏青青和一個男子說著話,麵色嬌羞的靠在男子肩膀上,那個男子一身藏青色錦服,身量挺拔,黎婉熟悉得很,就是剛死了王妃,據說在府裏憂鬱成疾的靖康王。

    然後,她注意到夏青青望了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對著她的,眼神裏是和中午完全不一樣的情緒,中午多是神色淡淡的哀愁,現在一臉的滿足,嬌羞還有委屈,楚楚動人惹人愛憐。

    黎婉快速的闔上簾子,心咚咚跳個不停,心底疑惑,夏青青和靖康王什麽時候有聯係了?夏青青回京沒多久,靖康王當時忙著對付秦籽韻肯定沒那麽多心思和夏青青搭上線,而且,按著上輩子來說,再過一年,德妃就會央求皇上給靖康王賜婚,對方正是喬菲菲。

    下了馬車,黎婉多看了二九兩眼,二九駕著馬車,他肯定看清楚了,想要問問,紫蘭紫晴在,她不好開口,“紫晴回屋收拾衣衫,完了二九送你過去!”

    秦牧隱還沒有回來,黎婉剛坐下喝了一口茶,外邊的人就說夏青青的奶娘來了,黎婉明白夏青青是真的看到她了。

    吩咐把奶娘帶到廳堂來,她坐在桌邊,心裏疑惑不解。

    奶娘一路走來都感慨不已,本以為侯府會是小姐的歸宿,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小姐算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奶娘走進屋,朝上首的黎婉行禮道,“侯夫人吉祥,我家小姐讓我來一趟說是有些話想與您說說!”奶娘的聲音不疾不徐,黎婉洗耳恭聽的模樣,“什麽事?”

    奶娘想了想,抬起頭,對上黎婉的視線,黎婉長得好看,加上衣衫裝扮人更有氣質了,黎婉手指握著被子,有一搭沒一搭敲著,靖康王如果真的能和夏青青聯係起來的地方就是和秦牧隱南下那一次了,可是靖康王回京並沒有聽說身邊跟了誰,而且,夏青青比起喬菲菲,身份,地位,什麽都比不上,靖康王看上夏青青什麽了?

    奶娘不動聲色的掃了眼屋裏的擺設,樣樣都是上品,本來,這些都是小姐的,可是!因為眼前之人的狠毒,小姐什麽都沒了。

    沉吟片刻,奶娘才慢慢道,“小姐說她已經沒有依靠了,有家不能回,有親人不能認,三少爺成親她想回去幫夫人操持都找不到由頭,還請,侯夫人看在我家小姐不容易的份上,饒了我家小姐!”

    黎婉的目光在奶娘身上滯留片刻,心中琢磨著夏青青的一番話,如此,夏青青真的是和靖康王有聯係了,她眉頭緊鎖,奶娘眼神冷了下來,小姐說得沒錯,黎婉不會這般放過她,眼底閃過一抹狠毒,在黎婉抬頭時極好的掩飾了下去。

    回去和你家小姐說,靖康王並非良配,你家小姐容貌好,性子好,何愁嫁不到好人家?”黎婉想提醒夏青青兩句,又怕說得多了,引起了夏青青懷疑猜忌。

    果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奶娘如此不屑,要不是黎婉,小姐的好姻緣早就有了,何須要回夏家老家住一年,要不是遇到靖康王,還在老家那種小地方吃苦受累。

    奶娘沉默半晌,語氣不太好道,“夫人現在過得好了,哪會明白我家小姐的心算錢,好好的親事被人陷害沒了親事不說,名聲也沒了,被逼迫到回老家住了一年,夫人養尊處優,其中的艱辛是不會明白的,還有,我家小姐,現在老爺夫人都不管了,夫人不要多嘴就是了……”

    小姐和靖康王並不是黎婉想的那種關係,奶娘擔心黎婉想岔了,到處敗壞小姐的名聲。

    黎婉心底五味雜陳,奶娘出門的時候遇到從外邊回來的秦牧隱,倉促的一笑後就走了。

    秦牧隱以為夏青青剛離開,皺了皺眉,隨即舒展開來,黎婉坐在桌邊,心事重重的模樣,秦牧隱挑了話題,道,“老夫人可高興?”

    黎婉才抬頭,看到秦牧隱站在門口,她快速上前,外邊天色不早了,忙了一整天,她感覺累得很,伺候秦牧隱換衣服的時候,說了鋪子的事。

    秦牧隱聽她說起就知道是那條街了,沒想到,劉氏會把鋪子買在那兒,“那邊人少,可是有一間雜貨鋪子非常有名,裏邊的貨都是南邊北邊邊境淘來的,老板性子古怪,有錢不一定能買到裏邊的東西,同樣,想買,必須要有錢!”

    去年皇上生辰,他和承王到處給皇上找禮物,問了許多人才打聽到那個鋪子,鋪子外邊是賣死人用的東西,裏邊才是那些稀奇好玩的東西,當時,承王看上了王羲之的字帖而且是真跡,他開價很高,老板卻不願意賣,說是那兩日心情不好,隻想做死人用的東西,承王身邊的小廝怒了,道出了承王的身份,老板更是不做承王生意了,說是承王仗勢欺人,他得罪不起,無論承王怎麽說,老板都不肯賣了,價錢抬到離奇的程度也不賣。

    秦牧隱喜歡老板灑脫的性子,就和老板交了好友,偶爾一起出去吃吃飯或者去他店裏坐坐。

    黎婉仔細想了通,那條街光是賣棺材的就有四家,她猜不出是哪一家,心裏卻也勾起了好奇,“不如,那日我們去逛逛?”黎婉想看看鋪子的布局,順便拾掇拾掇她的鋪子,準備做點首飾賣。

    把計劃和秦牧隱說了,秦牧隱沒點頭也沒搖頭,黎婉給他穿上衣衫,束好腰帶,聽秦牧隱與她慢慢分析,“那條街多是府裏的管家或者小廝采購,婦人極少去,收拾鋪子怕是會不好賣,不如弄弄其他南邊的貨兒!”

    南邊的風土人情與這邊不同,物以稀為貴,賣南邊的東西價錢也抬得上來。

    黎婉皺了皺眉,南邊的東西必須要有人去南邊跑路,她身邊隻有一九和二九,沒有多餘的人手。

    這個你不急,可以找全康來問問,他常年在外邊跑,見識過得東西多,你要哪些和他比劃他大概就明白了。”秦牧隱見她心情好了許多,眉宇間充斥的淡淡的愁緒也淡了,秦牧隱與她說起侯府的聲音來。

    黎婉正經不已,沒想到北延侯府會有自己的商船,就是去年送夏青青回老家的那一隻了。

    和秦牧隱商量了會,黎婉把夏青青的事丟到一邊,專心致誌聽秦牧隱講商船的事。

    而奶娘和秦牧隱告辭後,去大街上買了夏青青喜歡吃的煎餅子,才四周打量著人從一條巷子拐了進去,走了一百步後聽在一座宅門錢,伸手,敲了敲。

    很快,門就被打開了,奶娘麵容冷了下來,守門的婆子垂著頭,“奶娘您可回來了,小姐在屋裏等著呢!”

    奶娘微微頷首,箭步流星走了。

    屋裏,夏青青手裏捏著一幅畫,奶娘長歎了口氣,畫上邊是一棵樹,樹上結了豐碩的果實,樹下邊是張桌子和兩條長凳,桌子上擱著一盤棋,周圍卻沒有人。

    將畫收好放進錦盒裏,夏青青起身,拿過奶娘手裏的東西,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聲音冷靜得可怕,“侯爺夫人可有說了什麽?”夏青青拿出煎餅子,輕輕咬了一口。

    以前,她從來不願意吃這種硬硬的,吃完滿嘴是油的東西,可是,回了鄉下,煮飯的婆子在村裏待了一輩子了,常念叨年輕時上山幹農活的事,拿手菜就是煎餅子了。

    吃了一次,夏青青覺得味道不錯,加之,鄉下野菜野物多錢,夏青青吃煎餅子的次數多了起來,吃著吃著就成了習慣,每天都會願意吃。回到京裏,母親不讓她住回夏府,擔心害了馬上成親的弟弟,搬來這處宅子她安靜不下來,要不是奶娘想著吃煎餅子平複情緒她也恢複不過來了。

    奶娘將黎婉說的話嬤嬤在嘴裏念了一遍,她與靖康王不過是互相利用的關係,她真實的目標不是靖康王,她的名聲已經壞了,留在京裏根本不敢有人會娶她,遇到靖康王的那一刻她心底就盤算清楚了。

    小姐,侯夫人會不會告訴侯爺?”

    她不會與表哥說,做了惡毒事,午夜夢回也會心懷恐懼,今日她臉色不太好,妝容厚遮住了而已。以後宅子裏要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可以上門找黎婉,為了彌補,她會幫襯我們!”

    今日見到黎婉,她與去年更加漂亮了,皮膚白皙,儀態萬千,舉手投足間全是當家主母的風度,夏青青抓緊了手指,想到黎婉性子越來越柔和,有意無意閃躲她的眼神,嘴角輕輕勾起了一抹笑,她要讓黎婉付出代價,後悔不已。

    現在,還沒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