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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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蘭端著黎婉的湯藥進屋,張大夫說黎婉的身子吃兩副藥,之後加以藥膳調理即可,兩副藥要喝一個月,紫蘭看著黑糊糊的藥,皺了皺眉,她聞著都覺得惡心,黎婉喝起來好像不覺得苦似的,與喝水一樣灑脫。
夫人,該喝藥了……”紫蘭把碗擱桌子上,轉而去收拾書桌上放的紙筆。
黎婉在繡架前做針線,開口道“不用收拾了,我待會要用,你把奶娘叫過來,我問問她。”奶娘家裏有個兒子,當時奶娘賣身為奴並沒有賣她兒子,劉氏體貼她給了她一筆銀子安頓好她兒子,算起來,奶娘的兒子和她差不多大,她很早以前問過奶娘,奶娘說她兒子在老家親戚幫忙照顧著,她每個月都會給親戚銀錢,說等孩子大了,再給他修一座院子買兩個下人伺候他。
奶娘一輩子伺候她,她連兒子的麵都很少見到,她兒子修院子的錢還是她問劉氏要的,算是幫奶娘彌補他了,當然,從劉氏手裏拿銀子幾率小而又小,劉氏一口回絕說不給,她耍小性子鬧到黎忠卿跟前,黎忠卿寵她,加之銀子對黎府來算不算多,當著麵讓劉氏掏了銀子,為著這筆錢,劉氏沒少給奶娘臉色看。
算起來奶娘的兒子該成親了,家裏有田地,有仆人,吃穿不愁,奶娘還存著心思攢錢是何故?
行至桌前,拿起勺子細細攪拌著,這時候周鷺來了,黎婉握著勺子的手一頓,抬頭,盈盈笑道,“大堂嫂,快來坐,今日怎麽沒帶茹茹來?”黎婉喜歡茹茹,肉嘟嘟的粉嫩得很,注意到周鷺臉色不好,眉宇融著濃濃的愁緒,她細細一琢磨,難道李芳芷到京城了?
淮安離京城好幾天的路程,算著日子應該也就這兩日的了,李芳芷來要是被攔住了還好,真和二叔母串通好才不好辦了。
周鷺打起精神,笑道“茹茹就是想跟著來呢,我走的時候還哭著,今日來有事,哪有精力照顧她,讓奶娘看著呢。對了,你大堂哥把木子言也帶來了了,我來的時候遇見堂弟,他該是過去了。”
周鷺穿了身天藍色的拖地長裙,氣質溫婉,微微蹙起的眉使她有兩分柔弱之美,來京城久了,氣質更溫和了,黎婉擱下勺子,猜測地問道,“是不是二堂嫂入京了?”
周鷺來說的就是這件事,李芳芷回京被秦府的人攔下了,婆婆的意思她是不能進秦府的了,進了秦府再出去就會遺人話柄,可一時之間沒地兒安置李芳芷,秦家在京城沒有多餘的宅子,周鷺才想到了黎婉的鋪子上,故而和她商量,“今早進的城門,現在被人堵了嘴不知道往哪兒放呢,我來就是想與你說說,你鋪子平日沒什麽人,能不能先讓二弟妹去你的鋪子,婆婆擔心二弟妹一進秦府的門二叔二叔母就上門鬧事,到時二堂妹到時,秦府的麵子就沒了。”
秦家剛起步就把下邊的兒媳送回老家現在還鬧著休妻,傳出去秦府沒臉。
黎婉笑了笑,“這有什麽,我讓二九和和掌櫃的說一聲,不過二堂嫂的性子,你們怕要派兩個婆子守著,以免她跑了。”李芳芷得了二叔母的信回京肯定是為壞秦府名聲,皇上暈倒一事還沒找著背後的凶手,心情不甚好,這時候誰往他跟前湊誰遭殃。
周鷺鬆了口氣,“那我現在就讓梅香回府與婆婆說一聲,二弟妹進了城,管家接的她,她可能意識到事情不對不肯上馬車,後來使了些手段才把她弄上了馬車,現在馬車還在秦府後門停著。”
黎婉了然,遇著這種事確實不好處理,“那你快讓梅香回去傳信吧。”
周鷺叮囑了梅香兩句,梅香應聲走了,她這才注意到桌上的藥,關心道,“你身子不舒服?感冒了?”
黎婉微微一笑,“沒什麽,是張大夫開的調理身子的藥。”黎婉這下也不用勺子了,端起碗,張嘴,一口氣把藥喝完了。
周鷺看得身子一哆嗦,“你慢些,這麽苦的藥我聞著心裏都打顫,你倒是勇敢。”轉身叫紫蘭拿蜜餞,黎婉擺手,“不用了,一會兒嘴裏就不苦了。”
一碗藥能有多苦?再苦的事情都經曆過了,這點不算什麽,擦了擦嘴角,嘴尖蔓延的全是藥味,她端起旁邊的杯子,飲了一口漱漱嘴,周鷺忍不住感慨,“長這麽大,你怕是我見過喝藥當喝水一般的唯一一人了,我來主要就是和你說說這事的,二弟妹來京城,二叔二叔母很快就會得到消息,到時候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來呢,我去承王府和承王妃通過氣了,也不知承王妃什麽打算。”
秦籽韻雖然是她的堂妹,總歸隔著一層,而且三房不在京城,與她的關係肯定沒有黎婉與她關係親。
承王妃心中不喜秦淮元氏,對秦牧飛卻是真的好,不讓秦淮鬧事就得讓他顧忌,就隻有秦牧飛了,黎婉寬慰她,“放心吧,承王妃心裏明白著呢,你與她說了她知道怎麽做的,至於二堂嫂,怕是要早些送走才是。”留在京裏總歸不太好,三叔在吏部根基還不穩,傳出了什麽風聲,禦史台的言官不會看在他與承王是親戚的份上放過他。
朝堂人心惶惶,皇上處置了當時當值的宮人心裏還存著火氣呢。
婆婆也是這麽說的,我看著最快也要明天了。”
連氏得到了梅香的傳信舒了一口氣,隨即吩咐人把李芳芷帶去黎婉的鋪子,鋪子她沒去過,梅香識得路,連氏和梅香在前邊,載著李芳芷的馬車跟在後邊,掌櫃得了信,在後門處等著。
後院很小,連氏命人把李芳芷帶下馬車,李芳芷驚覺到不對勁了,心裏害怕起來,掙紮著要人鬆綁,連氏的臉黑了兩分,眼神肅冷起來,“把人帶進屋裏。”
李芳芷被連氏的眼神激得戰栗起來,一時忘了掙紮,左右被人押著進了屋子,屋裏的擺設簡潔,可是看得出花了一番心思的,房間小,書桌衣櫃,書架,躺椅都備齊了,連氏進屋看著屋子布置得溫馨,被李芳芷激起的怒火消了些。
把她嘴裏的布拿開,給她鬆綁……”
李芳芷嘴裏的棉布一拿開,整張臉都僵硬了,動了動嘴巴,兩腮發酸,跪在地上,心虛地解釋,“我,我想茹茹了,想來京裏看看她。”
連氏冷哼,斜眼上下端詳她。
一身上好的杭綢,耳墜,項鏈,手鐲,金玉都齊了,她記得不錯,李芳芷手裏的銀錢並不多,她又是個節省慣了的,怎麽會舍得花枝招展地打扮自己?思忖片刻,臉色愈發沉了下來,東西都是人送的,在淮安送這麽貴重的禮給李芳芷,目的是什麽不需要多說了,眼神跟著冷了下來,恨不得抓起她好好扇她兩耳光才解氣。
這時候,掌櫃遞給守門的丫鬟一壺茶,說了兩句就走了,掌櫃說了什麽連氏也聽到了,感歎黎婉身邊的仆人忠厚老實,她麵前的這人竟比不得一個掌櫃。
連氏先不計較她在淮安的那些事,冷冷道“說吧,你二叔母給你去信,信裏都說了什麽?”
李芳芷滿目驚愕,連氏冷笑,“隻以為你聰明?蠢材,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
元氏去信給她說連氏到處奔走給秦牧翼說親,她在淮安什麽消息都得不到,元氏說她是秦家明媒正娶的媳婦,秦家尚且沒發家的時候她忙前忙後伺候,一步升天就想把她踹了,問她收到休書了沒,她回了元氏,很快元氏又寫了信來,說趁著秦牧翼沒休了她,回京,把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秦牧翼礙於名聲就不敢休了她。
她琢磨了一番,的確,她在淮安雖然有許多人捧著巴結著,可經常被問為什麽周鷺在京裏,她回淮安了呢,她要麵子,當然不會說犯了錯,一並都說是連氏舍不得宅子,讓她看看可有合適的人家,將宅子賣了再回京。
打聽買宅子的人多,她一句要問過連氏才能做主就擋了許多人,不過,那些人都是人精,心裏肯定也是懷疑的吧,這次來京裏,還有兩人打聽她還回去不,潛意識裏她想回答不,話到了嘴邊想著留條後路,“宅子還沒賣,到時看看大嫂走得開不,她要走不開我還會再回來。”
周鷺身為長媳,怎麽會有空回淮南……
連氏見她神情猶豫,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從懷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休書扔過去,“這是牧翼給你的,你來了京城便與我們無關了,但是,如果幫著元氏到處敗壞秦府的名聲,別怪我不客氣。”
李芳芷被連氏扔出的休書嚇去了半條命,一動不動的出了神,隨後像抓狂的瘋子,撿起休書就要撕掉。
你撕了也沒用,已經去官府備過了,以後,你與秦家再無關係!”吐出這句,連氏的氣總算順了,元氏鬧一通無非想把秦淵從那個位置上拖下來,她由不得她這麽做。
對李芳芷,她本不想做得狠絕,如今京裏的局勢容不得她絲毫馬虎,“茹茹我會好生照顧,將來給她說一門好親事,你自謀多福吧!”連氏擔驚受怕了好些時日,此刻算是安了一半的心,“我會讓人送你回淮安,這幾年你是不能進京了。”
李芳芷癱軟在地,猛然,趁連氏起身的時候上前抱住她大腿,哭泣道,“我知道錯了,您別讓相公休了我,我知道錯了,我不與二叔母來往了,我馬上回淮安,母親,我錯了。”
如果她被休了,回了淮安等著給她難堪的人多的是,她恍然大悟過來,這些日子以來她有多糊塗,淮安的人巴結她是看她秦府二夫人的身份,她來者不拒收了許多禮,要是被休了,她在淮安哪還待得下去,抱著連氏的大腿,一遍一遍祈求她。
連氏斂下情緒,李芳芷的話是信不得了,給旁邊兩名婆子打了手勢,兩人上前,左右拉著李芳芷走了,連氏吩咐,“多給車夫些銀子,命他把人送回去,誰要把今日的事傳了出去,別怪我翻臉無情。”
連氏本就是個不怕事的,說起狠話來頗有幾分嚴厲,婆子們帶著李芳芷走了,連氏在屋裏坐了一會,想起還沒喝過的茶,“給我倒杯茶來……”
嚐了一口她就笑了,鋪子也放這麽好的茶隻有黎婉想得出來了,前幾日周鷺從侯府拿了些茶葉回來,說黎婉硬塞的,她嚐了一口,果真比府裏的茶好,晚上秦淵回來,她給他泡了一杯,喝過他也讚不絕口,沒想著黎婉倒是舍得,把這麽好的茶放在鋪子供客人喝。
走的時候,連氏轉去前邊的鋪子,周鷺在她跟前說了好多次,今時一看,賣的玩意果真都是稀罕物件,她挑了兩樣,掌櫃死活不肯收錢,苦著臉道,“三老夫人,您要是喜歡您拿走便是,夫人知道收了您的錢會責備奴才的。”
連氏好笑,“銀貨兩迄,你要是不收銀子,我哪敢把貨拿走,你收著,她要是問起你就是我硬塞的,你家夫人好說話不會責罵你的。”連氏付了銀子,心情順暢了許多,想著府裏的三個孫子,臉上還有了笑。
婆子卻有些擔憂,“老夫人,您說二夫人會不會再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不會,她也不敢了,總算可以放心幾日了。”連氏坐好,往後背墊了一個靠枕,把李芳芷送走了,心裏的石頭總算落了地,二哥二嫂不把他們當親戚,之後的事,也別怪她了。
快中午了,全安從書房過來,讓廚房做一桌飯菜送去書房,黎婉心裏開心,要麽木子言真的知道石真葉蘇的事,要麽他品行得秦牧隱賞識,笑道,“紫蘭,讓紫熏盯著廚房,多做幾樣小菜。”
周鷺本要回去了,黎婉勸她再玩會,“大堂嫂,既然來了,就多待會吧,吃了飯,我帶你去花園逛逛,前兩天有鳥兒在樹上築巢下了蛋,我們去看看?”
周鷺惦記著李芳芷的事,這時候聽到說梅香來了,她急忙讓她進屋說話,黎婉都知道,她覺得沒什麽好避諱的,開口問道“二夫人的事怎麽樣了?”
梅香給兩人屈膝行禮,沉穩道,“已經把二夫人送走了,二夫人哭得厲害,說是以後乖乖聽話再也不來京城了,這次,該是真的能省心了。”梅香想著李芳芷哭得鼻涕橫流的模樣,心底微微惡寒。
周鷺一聽鬆了口氣,李芳芷哭肯定是看到休書了,她感慨不已。
下午,黎婉帶著她去了那株鳥兒築巢的梔子花樹,樹與人差不多高,鳥兒築巢還是紫薯發現的,她在院子裏摘新鮮的花回去讓紫熏做糕點,聽到動靜以為是蛇,回去叫張媽媽來,一看竟是鳥兒築巢。
黎婉前兩天來看過,裏邊有三顆蛋,擔心院裏灑掃的丫鬟拿了,特意叮囑了一番,還讓人用在周圍放了好幾盆差不多高的樹擋著。彎下腰,就聽到了嘎嘎聲,黎婉與周鷺對視一眼,刨開樹葉,枝椏間,一個不大不小的窩裏,三隻沒長毛的小鳥往外探著腦袋,嘴巴長得大大的,嘎嘎叫著。
黎婉欣喜不已,“竟然孵出來了,它們叫估計是餓了,大鳥肯定出去覓食了……”
這時候,旁邊高大的樹枝上,一隻鳥衝著黎婉嘎嘎大叫,黎婉拉著周鷺走到一旁,好笑,“我們在,它不敢下來喂食!”
兩人回到走廊上,大鳥飛了下來,三隻小鳥叫得更大聲了,黎婉臉上開心得很,有什麽比看到小生命的到來更值得高興呢?很快,大鳥轉身飛走了,三隻小鳥還叫著,周鷺建議,“不如讓人擺棋,我們玩兩局?”
黎婉點頭,紫蘭轉身走了,不一會兒就有兩名丫鬟抬著一張小桌子來,黎婉指著外邊,“擱到院子裏,看看大鳥有膽子沒?”
大鳥回來見著兩人在院子裏,果真不敢飛下來,可是,下邊的小鳥叫得厲害,大鳥盤旋了一會,撲閃著翅膀還是飛回了巢裏,黎婉拿著棋子的手一頓,瞅著大鳥將嘴裏的食物吐出來,然後,三隻小鳥拚命的昂起頭,沒有吃到食物兩隻小鳥叫得更歡了。
周鷺好笑,“突然想到茹茹和康康,安安大些知道讓著弟弟妹妹了,康康還不適應,以前府裏他就是最小的,有什麽自然都留給他,現在茹茹來了,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給茹茹,兩人爭搶東西爭得厲害。”
小孩子肯定都那樣,對了,茹茹就你一直帶著?”秦牧翼休了李芳芷,之後肯定還會再娶,周鷺一直帶著茹茹也不是法子。
左右府裏的事不多,我幫著帶帶,婆婆的意思以後茹茹放她房裏,現在孩子小,晚上睡覺不老實,挨著婆婆,婆婆也休息不好。”周鷺扭頭看窩裏的大鳥,它已經飛走了。
黎婉想起康康從床上滾下來的情景,羞愧道,“上次康康的事真不好意思,我沒經驗,沒料到他翻身會滾下來。”
周鷺想到康康,啼笑皆非,“男孩子摔點跟頭不怕什麽,你猜康康怎麽與我說的,說是侯爺打的,他父親訓斥他說謊,在他頭上敲了兩下,他現在還記恨著呢。”
兩父子暗暗較著勁兒不理對方,周鷺勸秦牧庒給康康買樣小禮物逗逗他,秦牧庒還責備起她來,說她慈母多敗兒。
傍晚時分,梅香從前邊回來,說秦牧庒在書房院門口等周鷺,黎婉把人送到院門口,又去看三隻鳥,它們閉著眼睡著了,安安靜靜的,可愛得緊,她小心翼翼用樹葉將其蓋住,聽到背後傳來腳步聲。
紫蘭說這邊有鳥築巢?”
黎婉笑著指了指,“看,有三隻小鳥,這兩天出生的。”
秦牧隱一身黑色錦服,身形玉立,風度翩翩,黎婉發現他領子褶皺了,蹙了蹙眉,上前理了理他領子,“怎麽褶皺了?”早上她伺候他穿的衣衫,沒感覺領子褶了,瞬時,聞到了他身上濃濃的酒味,“您喝酒了?”
秦牧隱反握住她的手,笑道,“我喝得不多,木子言的確是個人才,滿腹經綸才華橫溢,多年懷才不遇也不曾有抱怨或是消極,胸襟氣度,乃將相之才。”
黎婉固執的抬起手搓了搓他領子,秦牧隱失笑,“大堂哥喝多了,走路搖搖晃晃,領子就是被他抓的,你要看著不舒服,回屋就換了。”
黎婉點頭,隨即想到什麽,遲疑道“大堂哥喝多了還記得叫梅香來找大堂嫂?”
秦牧隱握著她的手往屋裏走,解釋,“大堂哥哪記得哪兒是哪兒啊,是他身邊的小廝擔心他丟臉,估計大堂哥醉後喜歡做點什麽事兒吧,這才讓梅香讓大堂嫂過去。”
他說的不清不楚,黎婉卻是誤會了,以為他口中的做點事意有所指,罵了句不正經,甩開他的手自己走了,秦牧隱愣了一瞬就明白了,她麵皮薄,有些話聽不得,上前兩步追上她,拉起她的手,故作生氣,斥道“我看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真要是那件事,何須找大堂嫂,大堂哥府裏有小妾姨娘……”
雖然秦牧庒喝醉了的確是想著那件事,他說的也是實話。
見黎婉頓足,一臉不可置信,秦牧隱捏了捏她的手,她當誰府裏都是一世一雙人?大堂嫂進門一年就抬了身邊的陪嫁當姨娘,不過因著大堂哥心思不在這上邊,姨娘小妾院裏不怎去罷了。
黎婉還真不清楚,平時和周鷺說話聊天沒有說起過姨娘,以為秦牧庒隻有她一人呢,心情不由得有些落寞。
走到門口遇著紫蘭從外邊回來,眼眶帶淚,一張臉卻開心得很。
黎婉忍不住問道,“什麽事這麽高興?”
紫蘭上前給兩人行禮,說起前邊的事來,“大爺喝多了,路過湖邊不走,說要脫了衣服下去洗澡,木大人勸了他兩句,他不聽,自顧解起衣衫來,大夫人說了幾句他也不聽,然後,大夫人就學著三老夫人的語氣訓斥了他兩句,結果,結果大爺抱著大夫人叫母親,痛哭流涕回憶說他小時候調皮搗蛋做的那些壞事,大夫人沒法子了,叫梅香堵了大爺的嘴,小廝扶著大爺都不敢抬頭。”
想到那副場景,紫蘭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黎婉無奈,朝秦牧隱領子一瞥,“大堂哥把您當成三嬸了?”
秦牧隱揮手讓紫蘭退下,“他沒把我當三嬸,把我當大堂嫂了!”
黎婉不解。
就是你之前想的那件事!”
……”黎婉鬧了個大紅臉,眉眼嗔了他一眼,羞紅著臉進了內室。
他沒想著秦牧庒醉酒會胡來,要不是反應快推開了他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來,想著木子言沒能逃過一劫被他親了一口,秦牧隱胸口犯惡,木子言的表情也是精彩。
用過晚飯,奶娘來找黎婉說話,黎婉讓她去西次間候著,白天周鷺在,她也沒來得及問奶娘的事。
奶娘年歲大了,背微微駝了,臉上滿是歲月的痕跡,她身上穿的衣衫是奶娘繡的,奶娘最懂她喜歡什麽顏色的衣衫,圖案,每一件都得她的心意。她一進屋,奶娘就跪了下來,黎婉扶起她,讓她坐下。
奶娘也知道我找你來是因為什麽事兒了吧,你可以與我說說怎麽了嗎?”奶娘對她好,若不是真的出了事,不會這麽做,偷偷換了她的線拿出去賣,賣的銀子並不多,紫蘭問過府裏的人,她們說奶娘每個月都會出府,要到傍晚才回來。
奶娘搖頭,紅著眼眶道,“小姐,老奴年紀大了,想存點貼己錢才會以次充好,是老奴對不起你。”
黎婉拉著她的手,她的房間一文錢都沒有,怎麽會是為了存錢,她給奶娘的錢不少,夠她用了,“奶娘,你也別騙我,到底什麽事,是不是你兒子問你要錢出去賭博?”
她猜測奶娘的兒子欠了一大筆錢,奶娘缺錢才會這麽做的,從小親娘不在身邊,男孩衣食不愁,無人管束,很容易就走偏了,染上了賭博,多少銀子都不夠花,奶娘這麽做的原因就明白了。
奶娘神情一僵,落下淚來,顫抖著雙唇,道,“我雖然不在他身邊,可他不是這樣的人,他去過學堂認過字,因為我他不能參加科舉,是我連累了他。”
想起兒子,奶娘悲從中來,黎婉心一軟,“奶娘,他叫什麽名字,在什麽地方,我派二九去找找,把他帶來見你。”奶娘的年紀比老夫人大些,她相公就是沾染了賭博還不起錢,最後被人砍死了,否則,她也不會把自己賣了。
年輕時候受了許多罪,老了還要為兒子擔憂,黎婉拉著她的手,寬慰道,“你別太擔心,說說他在哪兒,既然你把銀子送出去,他在京城對不對?”
奶娘止住了哭泣,她從小看著黎婉長大,黎婉性子張揚囂張跋扈,可是對身邊的人極好,她強扯出一個笑,答非所問,“小姐不怪我欺瞞您?”
黎婉沉思,她心裏打算的是等把奶娘兒子找回來送她出府養老,她操勞辛苦了一輩子,就當她最後為她做點事吧,至於針線的事,論起來錢不多,旁人都不知道,奶娘一走,沒人會提這件事了。
她不說話奶娘什麽都明白了,她還是心軟,她見過劉氏怎麽對付犯了錯的下人的,再看黎婉,沒有半分的架子,她歎息道,“小姐可以把我發賣出府,雖然我年紀大了,針線上還是可以,心細的小戶人家不會嫌棄我,再說我也沒多少年好活了……”
她不是讓黎婉同情,她當初做的時候就想好有這一天了,出了府,可能不敢有人買她,可是如果有的話,她不必忌諱誰,趁著還活著,多偷點東西出來。
奶娘,別這麽說,你告訴我你兒子叫什麽,我帶他來見你,你伺候了我這麽多年,該享享清福了。”
黎婉問了半晌,奶娘就是不肯說,心事重重回到屋裏,問紫蘭,“你聽奶娘提到過他兒子嗎?”
紫蘭搖頭。
不過,去年還是前年他給奶娘寫過信,上邊應該有署名!”紫蘭猜著奶娘換針線是為了誰,但沒有多問。
翌日,黎婉叫奶娘來說話,給紫蘭眼色,後者會意的走了。
然而,奶娘就是不肯說為什麽要拿府裏的針線換銀子。
紫蘭從奶娘屋裏翻到了信,上邊果真有署名。
阿翔,黎婉反複念著這個名字,“紫蘭,讓二九去賭坊打聽打聽可有認識一個叫阿翔的?問清楚了回來說一聲。”
奶娘不肯說是不想她為難,黎婉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她幫奶娘把兒子救出來,奶娘也少操心些。
然而,好幾天了,二九回稟說大大小小賭坊沒有這個人,黎婉皺眉,奶娘的兒子如果不是因為賭博欠了人錢,那是因為什麽?
小姐,馬上到了奶娘拿銀子出去的日子,要不要奴婢跟著……”
你別去,讓二九去。”
紫蘭一姑娘,跟著不太方便。
去幹嘛?”秦牧隱進門聽到她們嘀嘀咕咕,好奇起來。
紫蘭矮了矮身子給秦牧隱施禮,黎婉迎上前,“沒什麽,奶娘要出去一趟,我說二九做事機靈,讓他跟著去,侯爺怎麽回來得這麽早?”皇上讓秦牧隱重新去禁衛軍當值,今日第一天,瞅著時辰比之前早多了。
皇上心情不好,我陪著說了會話就回來了。”
皇上突然暈倒定是中毒了,加之有人想把這件事算在他頭上,他抓不著對方把柄,他將皇上的吃食拿了些回來給張大夫看過,張大夫說沒問題,皇上自己都懷疑是中毒了,何況他還差點被人算計了。
有件事與你說,路上遇見表妹,她問你什麽時候有空,約你逛鋪子!”
黎婉訝然,他口中的表妹自然就是夏青青了,她說夏秋的時候會說夏秋表妹而不是表妹,上次夏青青想嫁禍給她不成,這次怎麽又想著約她了?猛然,她想起了喬菲菲,老侯爺現在入內閣,喬菲菲又是喬家的寶貝,怕是有人開始給靖康王說親了,對象估計就是喬菲菲。
侯爺,最近我要是約喬二夫人出來合適嗎?”
秦牧隱聽她話題轉得快,笑道,“太後孝期於我們來說並不嚴苛,隻要不是明目張膽搭戲台請戲班子,大張旗鼓的辦宴會,平時的走動還是可以,怎麽想起她來?”
黎婉去雲隱寺喬二夫人送過帖子來,都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了,她怎麽突然想起喬二夫人來。
表妹不是還沒說親嗎,想問問喬二夫人有沒有認識的人選,對了侯爺,老夫人不是說把表妹接進府住一段時間嗎?”當時從夏府回來後老夫人就沒有再說過,秦牧隱也沒說過,她突然覺得奇怪,難道老夫人擔心夏青青再做出陷害她的事情來,所以不把人接近府了?
秦牧隱拿起黎婉抄寫的字,要不是她反應快抄了經書備著,石真與葉蘇彈劾他時,他還找不到好的說辭,黎婉的字與他越來越像,皇上不會仔細翻開,隻要他把經書遞上去皇上就不會疑心他。
老夫人後邊怕是忘了,我已經幫你回了表妹了,說了鋪子的地址讓她自己去逛,賬單算在侯府頭上,鋪子的生意怎麽樣了?”秦牧隱翻了幾頁,分明是他的字,一筆一劃間卻有著她的味道,幹淨秀氣,讓人耳目一新。
說起鋪子,黎婉頓時情緒低落起來,“掌櫃的說有人買了兩樣東西。”
那不錯,有人覺得好以後口口相傳,生意會好起來的……”
要是那樣她心裏起碼還有安慰,“掌櫃的說買東西的客人是三嬸,她去鋪子有事順便買了兩樣,我看著是給我麵子吧,侯爺,您說要不要在鬧市買一個鋪子?”
她手裏有銀錢,那些貨賣出去太遺憾了,鬧市人多,肯定會生意興隆的,這個鋪子繼續賣這些貨,鬧市再開一間不影響。
秦牧隱也想起她手裏的黃金來,皇上賞賜的黃金要去官府兌換後才能用,幾疊銀票擱在府裏沒意思,想了想,他道,“你手裏的黃金兌換後可以買一個鋪子租出去,你每年收房租也不錯,鋪子的事不急,你讓二九幫你買幾個人回來顧著鋪子,過段時間鋪子生意好了也不會出亂子來。”
黎婉聽得一知半解,現在鋪子一點生意都沒有,要好起來得等到猴年馬月呢,不過,她依照秦牧隱的話給二九說了,二九遞來一個消息,說鋪子左邊的老板家裏出了事需要銀子周轉,這兩日急著賣鋪子。
黎婉不敢大意,“你先打聽打聽老板的為人,確認沒問題了再說。”
劉氏買鋪子被坑的事她還記憶猶新。
秦牧隱今日回來得晚,回屋後,黎婉還沒睡,躺在床上,手裏拿了一本書翻著,墨黑的頭發披在肩頭,擋住了她的神情,意識到他靠近,側身,嘴角漾著笑,“回來了?”
禁衛軍當值有時間製,他倒好,有時回來得早有時回來得晚,摸不準。
你躺著,我自己來就好。”
她手裏拿的書是他講解過的,秦牧隱心裏不解,“不是看過了,怎麽又看?”
看了覺得意猶未盡,溫故而知新嘛……”黎婉抬眼望著他。
秦牧隱失笑,“也是,那你從中看出了什麽新的見解來?”
黎婉蹙了蹙眉,她不過隨意一說罷了,他講解得仔細,基本算是嚼碎了講給她聽,她還能看出什麽來?
她撅嘴,背過身去,秦牧隱忍俊不禁,“往後我回來得晚了你就早日睡,實在無聊了又看不懂其他書的話我讓全安給你尋基本遊記來。”
字字都在打擊她見識淺薄,黎婉心裏更不樂意了,突然計上心來,“侯爺,不如我們請一個教書先生吧,左右我給老夫人做的衣服也快完了,可以跟著教書先生讀書明理,用不了多久保管換著書給你授課!”
秦牧隱挑眉,黎婉越想越覺得這個法子好,眨眼問他,“如何?”
秦牧隱換好衣衫,對上她期待的眼神,點了點頭,然後慢慢道,“等我沐浴出來再說。”
背過身走了也能想象她暴跳如雷的神情。
出來時,黎婉手裏的書不見她,她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秦牧隱啼笑皆非,在她身側躺下,隨即,胸前立馬多了一顆腦袋,他順了順她的頭發,一本正經道,“不行。”
府裏沒有小孩,平白無故請一位教書先生,別人會怎麽想?更何況,教書先生多是男子,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像什麽話?
黎婉轉身就要翻進裏邊,腋下多出一雙手,被他一抬,她的臉剛好貼在他臉上,秦牧隱頭一側,兩人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黎婉別開臉,紅著耳根嘟噥了句,“不幹就不幹……”
語聲未落,他的手落在她臉上,將她的頭發撩至而後,唇輕輕落在她羞紅的耳根處,感受著顏色漸漸加深的轉變。
黎婉想挪開,他像知道她所想,一隻手滑到她後背,禁錮著她,然後,撐起身子,與她對視。
黎婉閉上眼,呼吸亂了,秦牧隱黑暗的眼神迸發的光意味著什麽她再清楚不過,感覺他呼吸越來越近,然後,貼在了她下巴上,痘痘好了,還有淡淡的印跡,他流連輾轉,黎婉咬緊了嘴唇,他一個眼神就能讓她無所適從,何況……
他的手從衣衫滑了進去,她月信快來了,雙乳脹得厲害,故而,沐浴後她隻穿了一件寢衣,他的手一探進去就能感受得到,果真,他身子一頓,黎婉扭了扭身子,然後,感覺嘻嗦一聲,寢衣左側的繩子開了,她感覺自己像是包裹的禮物,一層一層被他剝開。
秦牧隱速度慢得很,夾著衣服的手滑過她心窩,不動了。
黎婉睜開眼,他像是欣賞一副古畫一般,目光炙熱,她低頭,立馬拿手捂住,米白色的寢衣勾勒出她羞澀的柔軟,尤其中間明顯的兩塊石頭,她手撐著要起身,剛揚起上半身,升起一股清涼。
他隔著衣衫……
黎婉身子一軟倒了下去,然後他的牙齒膈著她的肌膚,黎婉痛得出聲。
可是,她越是難受他越起勁,黎婉急了,想他給個痛快,可是,又說不出口,他貝齒稍稍用力,黎婉就疼得厲害“侯爺,我痛……”
話為說完,他已沉根沒入,黎婉呼吸一滯,蹙了蹙眉,她這兩日月信要來了,身子本就難受,氣呼呼地掐了他一把,“都說了我痛了,你這個……”混賬二字在口中磨了半天也說不出口。
秦牧隱嘴角微翹,抬頭,掐了掐她的挺立,“行啊,上次叫我秦逸陽,這次要罵我混賬?”
黎婉睇他,理直氣壯道,“我又沒說你混賬,是你自己說的!”雖然,她就是這個意思了。
她又氣又惱,秦牧隱不說話了,黎婉正疑惑,秦牧隱一把抱起她,然後往上一用力,黎婉思緒都飛了。
傻子……”她不知道,她睜著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宜嗔宜怒瞪他時,他越控製不住,越想折騰她,手扣著她的腰肢,聽她氣急敗壞道,“熄燈……”
她說了,他聽她的,往前挪到床沿,俯身滅了燈。
一來一去,黎婉氣息都亂了,一室黑暗襯得屋裏的聲響越發大,他一俯身,黎婉倒在了床上,被他磨合的一點重重一擊,黎婉手用力摳著他後背,心髒好似要跳出來般。
秦牧隱溫柔的止住,她鬆開手,拽著床單,輕輕喚他,“侯爺?”
秦牧隱湊上前,低聲問她,“還罵我混賬嗎?”
黎婉委屈,不承認“妾身沒罵……”
那你腦子裏想的什麽?”
秦牧隱問的是當時,黎婉以為問的是此刻,快哭出來了,有些話她怎麽說得出口,捶打著他肩頭,都是他,害得她不上不下,難受得要死,直起身子一口咬在他肩頭。
秦牧隱下意識按住她肩頭,身子一沉,感覺她身子繃得直直的,微微顫抖著。
秦牧隱知道上了當,嘴角一勾,威脅道,“行啊,都算計到我頭上了……”
若不是他反應慢了,她哪兒會得逞。
初過的餘韻讓她身子越發柔軟,由著他折騰。
之後吳無論她如何求饒他都置之不理,還被威脅說了好些難以啟齒的話,事畢,腦子迷迷糊糊,酥酥麻麻的睡不著。
秦牧隱抱她去洗漱,黎婉還生著氣,拍掉他的手不理他,那些渾話能說麽,蓋在被子裏,死活不理秦牧隱,她麵子本就薄,中間是他孟浪了,不過,孟浪是孟浪,秦牧隱是堅決不會認錯的。
點了一盞燈,秦牧隱瞥了眼凸起一塊的被子,轉身去了偏房,回來時,她還窩在被子裏,擔心她透不過氣,秦牧隱扯了扯被子,“不嫌味道難聞?”
說完,被子就被她拽開,一張小臉紅得不像話,狠狠地瞪著他。
你要洗漱不?”
不應。
要不讓紫蘭進屋把床單換了?”
不應,她瞳孔縮了一下。
睡了,明日皇上讓我天不亮就進宮……”
什麽?”黎婉坐起身,看了眼沙漏,“天不亮去宮裏,那你不用睡覺了!”人已經下了床,雙腿不受控製的發抖,緩了一會,從衣櫃找出床單,折回來,扯了扯秦牧隱手臂,“你把床收拾了,我去沐浴!”
秦牧隱失笑,重重點了點頭,“你去吧。”
黎婉邊走邊嘀咕,“皇上也真是,你在禁衛軍,每日和旁人一道入宮就好,為什麽要你早早的去,回來得又晚,我們不住在宮裏,來回要花很長時間的,皇上不知道嗎?”
秦牧隱嘴角笑意加深,附和道,“他知道,估計忘了吧。”
黎婉已經進了偏房,回應沒回應秦牧隱沒聽見。
秦牧隱睡得香,黎婉心裏擔心他誤了時辰,不一會就要看看沙漏,床頭的燈也不敢滅了。
熟睡間,聽到耳邊一聲急匆匆的聲音,“侯爺,侯爺,快起來!”
他以為發生了什麽事,睜眼問道,“怎麽了?”
時辰晚了,您還要去宮裏呢!”她隻是眯一會,沒想著睡過去了,再睜眼,天已經麻麻亮了,這才急急叫他。
秦牧隱瞥了眼外邊,拽著她躺好,“皇上說今日不必入宮了,接著再睡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