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靈與肉
    在新生的拉貝林和米諾陶諾斯拌嘴的時候，一隻貓跳進了坑洞。
    “喲，看看我發現了什麽！一隻裸牛？唔，還有惡魔的味道......血杯之數也是罪孽之數，泛濫的欲望與墮落無異。惡魔隻能待在地下，誰這麽大膽，敢於越界？”
    暹羅貓融化在幽暗的洞穴裏，然後數十道鋒銳的影刺抵住了青灰色的牛軀。出於刺客的專業素養，牛的要害部位被重點照顧了，足足有三根刺從不同角度
    “嗚啊啊啊啊！”
    惡魔！我的衣服呢？！）長角牛大呼小叫起來，他才意識到自己沒穿衣服，接著他試圖捂住下身，但是又畏懼尖銳的影刺而一動不敢動。
    還沒來得及塑造出來你就抗拒我了！另外別緊張，你這樣我感覺自己很丟份兒。這些源自影子的尖刺，要我來麵對的話，壓根不會破防......你幹什麽？！）
    隻見長角牛狠下心來，眼睛一閉，往喉嚨處的影刺一衝。
    暹羅貓在牛背後凝聚出身形，兩腳跨在對方肩膀上，撤下了尖刺。
    “喂，這麽想死？”他一邊吐槽一邊舔了舔牛的額頭。“唔，嚐起來沒有惡魔的味道，看來是和惡魔有接觸但是本身並非墮落者？唔，饒你一命好了。”
    暹羅貓拉著長角牛完好的那支角，順著對方因為羞恥、恐懼和尷尬而僵硬的胳膊滑到地上，收起了匕首，上下掃視了一下牛獸人的身子，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布丟給對方，然後往洞口走去。
    “我是格瑞斯，培育所的刺客，看在我饒你一命的份上，別和附近的官員舉報我哈，謝謝哦。最後給你個忠告，書上說的不對，惡魔性欲旺盛，但是就算你脫光了他們還是照樣騙你。......身材不錯哦。”
    傻站著幹什麽，用那塊布包一下。嘖嘖嘖，這小子眼光挺好啊。）
    閉嘴！）
    接下來要去哪裏呢？在猩紅聯邦轉轉？還是......你幹什麽？我問你你要幹什麽？）
    長角牛不語，隻是慢慢跟上了格瑞斯。
    暹羅貓剛開始並沒有管後麵努力潛行的大塊頭，隻是覺得對方回家或者“報官”的路線和自己重合。
    半小時後，格瑞斯再次騎上了牛的肩膀，用貓貓拳和貓貓爪和這隻鬼鬼祟祟的大個子，進行了一番親切友善的深入交流。
    “所以你叫拉貝林，和我一樣無處可去啊......也對，畢竟是遭了惡魔嘛，估計家裏也遭殃了。什麽？別問我為什麽無處可去。你想跟著就跟著吧。我無所謂。”
    ......
    “聲音太大了笨蛋！獵物跑掉了！今天抓不到東西吃我就把你吃了——”
    你確實是笨蛋。）
    閉嘴啦！）
    “為什麽不用那個‘咻咻咻’？猩紅聯邦很忌諱超凡者留下太顯眼的痕跡的。你這點常識都沒有嗎？你是哪裏人啊。”
    你不接受灌頂至少接受我口述的常識吧......和他說，你是地底世界的王。）
    閉嘴啊！）
    “......你可以睡過來一點的。城邦外麵的雨林全都是蚊蟲哦。......太近了！還有，為什麽沒有蟲子咬你？嗯......看來帶著你可以省一點防蟲的膏藥。喂，好像有雷聲。什麽？你隻吃了草？牛的話應該問題不大吧......等下，張嘴！噗嗤......果然腫了！哈哈哈哈！你吃了什麽草啊......”
    笨蛋。）
    ......）
    等等，理論上，說你就好像是在說我，嘖。笨蛋。）
    ......常識......和我講講吧。）
    哼，我不講了。你求我。）
    於是拉貝林繼續無視跳腳的米諾陶諾斯，開始一點點從格瑞斯那邊學習一些“常識”，包括猩紅聯邦的人文地理，越來越頻繁出現的惡魔活動痕跡，整個聯邦最近愈發昂揚的莫名氛圍，和一點點關於格瑞斯自己的故事。
    那是半個月後，拉貝林照常發問：“格瑞斯，我們這是要去哪？”
    格瑞斯白了他一眼，說道：“不是‘我們’！是‘我’！你隻是莫名其妙要跟上來而已！......我要去金銀島，去聯合學院當‘交換生’。”
    拉貝林知道，格瑞斯原本是作為猩紅聯邦貴血的“利刃”來培養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那位小公爵選擇放養他。對於格瑞斯而言，這與流放無異，因為二十多年的鍛煉和磨礪一下子全數化作虛無。學成歸來？公爵身邊的侍從都要換三批了，而公爵本人更是快突破第四能級了。他這第二能級的刺客，究竟有何意義？
    所以暹羅貓漫無目的地繞著猩紅聯邦的國境遊蕩，往金銀島前進的路線迂回又曲折。這其實是他迷茫的表現。
    好一個脆弱又迷茫的靈魂。懶惰？嗬嗬嗬......沒想到，來一趟地表還能有這種收獲。拉貝林，稍微說點哄人的話，他正需要一個傾訴對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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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貝林開口，半晌，憋出一句：“新的目標總是會有的嘛，等到了金銀島，邊學習邊想就是了。多吃多睡，會好起來......的？”
    笨蛋！）
    格瑞斯一愣，然後輕輕笑出了聲，接著笑聲越來越大，笑聲在常年濕熱的雨林裏暈開，遠處傳來細細簌簌的動物行動發出的聲響，笑聲混著即使是夜晚也不會消失的鳥鳴，漸漸消失。
    捂著肚子的暹羅貓直起腰，擦了擦眼角因為大笑而流出的生理性淚水：“你是笨蛋嗎？”
    “或許吧。”拉貝林有點泄氣的樣子。
    “我問你，我什麽時候說我沒有目標了？我有說過我很迷茫嗎？”
    “......推理！我通過推理得知的！”
    “哈哈哈哈......”
    格瑞斯拍了拍拉貝林的胸脯，回味一般捏了捏，然後彈了一下，惹得長角牛一縮。“謝咯。”
    於是，當晚，拉貝林繼續從格瑞斯那邊學習了一些“常識”，包括......獸親為貓和牛的獸人的一點點生理知識......
    ......
    你喜歡貓嗎？不對，原來我喜歡貓嗎？還是說我喜歡他這一款？）
    ......惡魔也會糾結這個嗎？）
    說了多少遍！我就是你！嘿......格瑞斯有很強的自毀傾向啊。包括他默許你跟著自己，包括他順著潮汐一般漲落的欲望和你這個幾乎是陌生人的家夥發泄。這都是空虛和迷茫的表現。靈與肉的互相幹涉與影響，自毀傾向和自救本能地掙紮與拉扯，有意思......你要是會說話，說不定能俘獲他的芳心哦！）
    這不是乘虛而入嗎？）
    嘖。你太老實了！如果他沒法盡快找一個心理支柱，要麽他會悄無聲息消失在眾人視野，又或者因為和我們靠得太近而被轉化為“怠魔”，畢竟是相當於整個人生被否定一般的打擊，可能那位公爵也希望他“破而後立”呢？）
    我覺得這樣不好。）
    那你說你要怎麽做吧。）
    ......我應該要......對他負責？）
    我都不知道，自己沒了傲慢烙印之後，居然是什麽高潔的聖杯騎士呢。等下，你這個想法也很傲慢！你不過是個第一能級的空白職業，對方已經是第二能級了，誰對誰負責啊！嘖，不愧是我......）
    “哼哼......惡魔的滋味真不錯啊。”
    “什麽？”
    ......你問問他，是不是能夠察覺到我？）
    答案是肯定的。不過格瑞斯不打算告訴拉貝林。
    鑒於無論是大紅龍還是長角牛，都是第一次經曆如此強烈的“攀升頂峰”的精力，前者，並沒有他表現得這麽“無所不知”，後者，在昨晚更是羞燥到臉部充血。嚴絲合縫的遮掩在拉貝林失神呻吟的時候鬆動了一點，所以，格瑞斯通過影子，探知到了兩個意識。
    暹羅貓認為，其中一個是正在生成途中的惡魔，但不知道為什麽卡在了原本的軀體裏。這也能解釋長角牛的木訥和常識缺乏——這倒黴孩子，墮落失敗，估計智力永久受損了。
    貓獸人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兩人結伴而行的途中，惡魔突然撕開對方的軀體，順便把自己當作小甜品一口吃了的可能。但是他現在，確實是不在乎。
    被吃了就被吃了唄。
    也不是誰都有機會被惡魔殺死的。帶著一個第四能級的不定時炸藥桶亂逛，還是蠻刺激的嘛。
    因為人生目標的突兀消失，格瑞斯的靈性在強烈地示警，而肉體卻滋生出強烈的自毀傾向，這反倒讓他的欲望高漲，行事灑脫隨意到有些不正常的地步。
    他甚至開始和拉貝林小聲詆毀起那個放養他的小公爵——大不敬！放在之前，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這麽說。
    另外，他還和拉貝林科普起“惡魔”，就像是生怕刺激不到牛軀內的那個未成形的家夥一樣。
    猩紅聯邦，血杯的國度，愛、浪漫、血與暴力之國度，和地底世界的屏障最是脆弱。如果說惡魔鑽到教國去，會被教士們“露頭就秒”，他們鑽到猩紅聯邦，倒是會有人崇拜。畢竟，完全轉化後的惡魔之軀，也是崇高形貌。每一個具備自己完全形態的惡魔，至少也是弱第四能級。
    猩紅聯邦在滲血之杯的溺愛之下，其內的居民可以在雨後從門口的容器裏接到液態的賢者之石！他們富庶到有充足的資源去浪費，去放縱情欲，去【為所欲為】。
    格瑞斯本來是堅定的“杯派”——克製自己欲望的那一派。也就這隻貓覺得自己被流放了，於是在心神不定、外加米諾陶諾斯給拉貝林捏的肉體實在過於健碩雄壯可口誘人的情況下，第一次徹底地縱了一回欲。
    這點，他也不會告訴長角牛。
    哼哼......這家夥估計也是第一次？算上那個惡魔就是兩個第一次了！他猜對了）很賺啊，很賺啊！
    不對，他昨晚的表現，好像一點經驗都沒有......純靠天賦和資本。他是猩紅聯邦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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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暹羅貓心底突然湧起了一股子罪惡感。
    猩紅聯邦的人們小時候就很會玩了，貴血的玩具就是各色美男；16歲成年後更是黃的沒邊了。基本上生日當天就會和好朋友好兄弟甚至是遠房親戚長輩一起不分彼此——一點點倫理的禁忌，反而可以成為不錯的調味品。
    但是遇到外邦人，那就非常彬彬有禮了。他們通常會對心儀的客人們施以誘惑，但絕不會強迫。不然，這就一點都不浪漫而優美了。這似乎也是血與杯的一體兩麵。
    於是他轉頭，看向跟在他身後的長角牛。
    把全部家當外加最近的獵獲都背在身上的拉貝林，左手一把野菜和某些樹上的葉子，右手是吃過一次後就讓他食髓知味的肉幹，在格瑞斯有些內疚又轉變成“你是豬？”的眼神中，嘴裏咀嚼不停。
    察覺到暹羅貓的視線，長角牛梗著脖子把嘴裏的東西咽了下去：“哞？”
    “我說......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金銀島？”
    那是個好地方，聯合學院是為數不多有教無類的學府。答應他。）
    格瑞斯笑眯眯地湊近，歪著腦袋抬著頭，看著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拉貝林，說道：“不過嘛，我有名額，你沒有呢......要不，做我的仆從？”
    他在騙你，交換生不過是能免試而已。有本大爺的幫忙，你必然是能過關的，所以......）
    “好啊。”
    不可以！不要啊！你是傲慢之角！你不可以......）
    “那就說定咯。”格瑞斯一副計謀得逞的模樣，將一根纖細無比的細繩拴在了拉貝林完好的左角上。
    我相信他，不相信你。另外，格瑞斯有能力在你失控的時候把我殺死，所以對我而言，跟著他沒什麽不好的。）
    惡魔之影沉默了。不知道是因為這莫大的侮辱而憤怒，還是因為同宗同源的兩個意識表現出的差異而困惑。
    繩子非常細，隻要稍微用力，就會繃斷，但是長角牛沒有反抗。
    見此，格瑞斯反而收起了笑容，他隻是用看似軟乎乎實際上極其危險的爪子，在拉貝林胸口撓了撓。
    “交給我，你放心。我可是刺客呢。你覺得快要徹底墮落的時候和我說一聲，惡魔的腦袋值不少錢呢。”
    ......你們沒有說話和傳音，是怎麽做到心領神會的？）
    惡魔是不會懂的吧，這就是羈絆！）
    這就是一夜情的羈絆。）
    閉嘴。）
    笨蛋。）
    雖然說要一起去金銀島，但是格瑞斯帶著拉貝林走的路線依舊是歪歪扭扭。
    猩紅聯邦的夏天還很長，等到聯合學院開學再去，也不遲。
    “格瑞斯，這個藤蔓好像會動啊。”
    “這是野合藤。”
    “......啊？”
    (......啊？)
    “是的，有些小情侶，或者是野外遇見的陌生人看對眼了，會隨便找個地方致敬血杯，然後野合藤就會在那些地方長出來。這些植物據說是受到血杯賜福的。嘿嘿嘿......前幾天我們露宿的地方，說不定也長出來了一叢哦~”
    “哞！！！”
    根據名字，你往這些藤蔓上躺上去，應該會很爽。父親的賜福我是知道的......）
    “你是不是想躺上去？”
    “我沒有！”
    “嘖，早說嘛，我的影子可以做到類似的效果哦~來來來......”
    “哞！啊——~~”
    “這是主人的命令！哼哼......”
    猩紅聯邦的夏天還很長。
    先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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