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觀測”被緊急叫停。
    倒不是因為被糊了一臉臭汁這件事。
    說實話，最壞最壞的結果就是引來司辰的過問，然後樹骸都市高層團滅在這裏，連帶著樹骸都市這個巨構本身都被抹平，那接下來就隻能看長生天朝那邊的發揮了。即便是有這樣那樣的顧慮和風險，總管毅然決然拍板讓博德進行嚐試是有其不得不這麽做的緣由的。
    那就是原住民整個種群退化。
    退化主要表現在心智上，越來越多的都市居民，包括長生天朝的國民們，他們都在變得遲鈍、木訥，其認知能力和思維活動甚至還要遠遜於參賽者前來之前的那種麻木不仁的狀態。遺忘過去、獸性失控、語言能力衰退等等隻是最淺顯的表現。深究其症結，是因為“靈魂”的遠去。
    瓦羅瑞亞人在一場清明夢後，成為入門級，就算是邁入了超凡者的台階，直到那個時候，他們才會有可以被觀測得到的靈魂出現。最初輕薄如煙氣、虛幻如霞光，然後變得如同紗布與日光，厚重到成為實體，和崇高形貌結合，最終完成徹底的實質化，成就第四能級。
    而現在，凡人們身上那些可以凝聚薈萃出“靈魂”的某物，正在遠去。
    並非流失或者消亡，隻是離開了軀殼，走向某個遠方。
    因此，幾乎所有藥劑、法術或者儀式，都沒辦法挽救那些獸人。退化發展到最後，他們的一大半自我已經不在體內了，唯有類似走獸的軀殼留存在現實。
    “智慧不複存在！渡鴉已死！”
    有翼者們悵然若失，但是該幹什麽還得繼續幹。唯一比較好實現的辦法就是讓所有人踏上道途，或者在隱知上有所建樹。
    因此，必須繪製出可靠、穩定的星界攀升路徑。
    柱神不在了，那就由我們自己來。趁著愚昧野性之潮水將文明淹沒前，再造大陸。
    “第一次觀測”隻是淺淺地劃開世界表皮，劃出一道小小的門戶，讓眾人瞄一眼星界。
    可喜的是，博德的思路完全正確，他作為儀式師，有能力進入星界，並且在現實劃拉出穩定的裂口作為門戶。
    可怕的是，這飆出來的腐臭液體。
    這並非夢界物質或者星界物質，這是世界之血，賢者之石。
    哲人石，要素的完美精華，升華的鑰匙，完美一詞的物質形態，柱神體內流淌的神之血漿——已經腐爛。
    實際的表皮如同膿瘡的結痂，尚淺的傷口流出的液體已經如此，其內呢？其上呢？
    而且腐爛隻會加劇，直到唯一的可觀測的柱——【深淵】——也衰亡生蟲為止。
    無論如何，計劃都必須加速了，留給世界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這意味著博德必須在準備尚不充分的情況下，前往本次模擬中的星界。
    “折在裏頭也不要緊，至少帶點情報出來。”肖恩·恒昌是這麽說的。“沒準你能見到使徒甚至神明呢......記得問祂們......算了，沒事。確認一下祂們的狀態就好。”
    辛德哈特擔心更多的東西，比如星界裏不可名狀的恐怖給金毛帶來不可逆的影響......
    羊獸人轉過頭：“哦，焰心殿下，您也是要一起去的。說來不中聽，奉獻道途的神血在樹骸都市暫時沒用。神血很適合作為領路人。”
    “好的，我會保護好博德的。”
    “錯了。”博德和肖恩異口同聲地說道。金毛和山羊對視一眼，隨後由博德繼續。
    “辛德哈特。”博德說道，“無論如何，你都必須保證自己能回得來。我隨時都可以退賽，但是你作為神血，陪我一起退賽，也太可惜了。”
    性價比。
    獅子沉默了。
    “答應我，遇到不可挽回的情況，你自己先跑回來。必須有人傳遞情報，不然我的‘奉獻’不就沒意義了嗎？”
    辛德哈特想要反駁，他握住了博德的手，發現愛人的拳頭緊握，指縫有些濕潤，那是汗水混合著一點點鮮血。博德在害怕，他的指甲嵌入了掌心而不自知。
    在博德的眼裏，辛德哈特看見了純淨的金色輝光。
    這就是博德的感覺嗎？自己好像懂得了一點......即使心裏不斷告誡自己“這隻是模擬”，還是會感到無比痛苦。隻有辛德哈特自己能看見的黑獅子幻影浮現，對方的無聲地訴說著什麽，從口型來看，是——
    “你對奉獻道途的感悟加深了。”
    博德的崇高形貌也是這麽說的。
    金毛大狗嘿嘿一笑：“唉，別這麽嚴肅，我想，羅曼會接應我們的。”
    剛剛在外頭殺了一大批不聽管教的獵奇怪物，正準備找博德嘮嗑的暹羅貓，從影子裏露出一個頭：“別忘了拉貝林他們說的話，這個模擬有問題的，有很多矛盾的地方，最好還是縷一縷線索再出發。”
    格瑞斯的貓貓頭縮了回去，半晌，辛德哈特問道：“他啥時候會關心別人了？”
    肖恩銳評：“看起來他心情很不好。”
    博德：“嘖嘖嘖，撿到的小男友變神裔了，心裏有點患得患失。我的評價是，比賽結束後讓拉貝林榨幹再填滿，就會藥到病除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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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人簡單商議了一下接下來的安排，就各自回去忙了。辛德哈特是最後走出房間的，樹骸都市內部除了血管或者樹洞狀的通道，就是一切以耐用為主的零舒適度粗暴裝修，看著博德走進昏暗的燈光裏，辛德哈特握住了手上的那個戒指，那個殘陽用二人的手指重鑄成的戒指。
    “我會保護你的，博德。”
    戒指漆黑，粗糙，平凡，沒有什麽紋路和裝飾，隻是一個環形，仿佛已經燃起到不可再燃之物。現在，隨著辛德哈特的爪子刮擦而過，正有一縷黑炎掠過它的表麵。
    殘陽露出笑容，眼裏卻沒有半點笑意，像是前不久“賭輸了”的守墓人。
    “那麽如你所願。......我，會保護你的。”殘陽轉過頭，像是懶散地靠在神座，又像是在望著與皈依聖所毗鄰的埋骨之地，他眯起眼睛。
    隻是，黑獅子口中的對方，究竟是誰呢？
    穿行在漫宿膿液之中的羅曼，現在是守墓人莫羅佐的自我使徒，他從事相的無窮分支與推演裏看到了幾天後的一幕，於是閃爍至某個尚未腐爛的平台，等待那一幕的發生，準備迎接並遣返兩位不受歡迎的拜訪者。
    “我我我我我會會會——”狼獸人現狀的星空剪影像是信號不太好的煉金遠程投影，有部分白色的毛皮抽離、扭曲、浮現而出，又被星星與夜幕的覆膜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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