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上的兩版地圖也並非最終成品。
    就好像腐爛的曆史一樣，參賽的神血們自己的記憶都出了許多矛盾的地方，更不要說那些熱心腸的祭者與自願或者非自願貢獻腦組織的怪物們。
    無論如何，都到了出發的時候。
    出發前，博德和辛德哈特享受了一波由提燈侍者們提供的全套馬殺雞，身心舒暢有助於抵抗有毒隱知的汙染。馬姆博卡提出讓黃色廢料灌滿大腦的激進方案，被附肢塞住嘴巴後一臉滿足地被打發了。
    “樹骸都市會支持你的！”
    “記得去看看我們偉大的鑄爐啊！”
    “三眼渡鴉應該還能搶救一下......雖然搶救祂之後應該也不會給什麽獎勵......突然不想救祂了，沒賺頭，我去幫其他道途了。”
    “都去星界了當然得去無盡狂歡宴坐一坐嘛！”
    博德一一回應著送別他的人，辛德哈特倒是沒那麽緊張，就像是從某處獲得了很多底氣。
    主管肖恩搓搓蹄子，宣布：“對於本次模擬中瓦羅瑞亞三界構成的正式觀測，現在開始。整個樹骸都市都是你們的後盾。”
    “切，這種官僚話聽聽就好。”博德聳聳肩，伸手摸向場地中央瑟瑟發抖的特萊爾子體。
    存續道途最是中正平和了，作為起點應該非常安全吧，大概。
    “我將施行之舉比作門扉，將超凡之力比作秘寶！”
    “則眾生綿延之舉為門扉，存續道途之力為秘寶！”
    “如今超凡之力湧動——宛如秘寶泄露而出！”
    “因而我們證明存在與延續之理，亦如拉動門扉；秘寶隨之湧動、流出又回流，我們便能窺見門後之奇景！”
    幼苗狀的特萊爾上方出現了一條極長的裂隙，像是劃開飽滿多汁的水果表皮一般，其中迸出一些失活腐敗的液態賢者之石，被特萊爾卷了個幹淨——至少，在作為肥料方麵，這種汁液仍舊是頂級的。
    收下工錢，該幹活了。樹精往上躥了一下身子，用自己的軀幹裹住了那條裂縫，隨後縫隙穩定下來。特萊爾作為門與門框，將一扇通往星界存續相關區域的臨時門扉固定在此。
    世界表皮炎症的膿液遠少於預期，這是好事。
    辛德哈特深吸一口氣，說道：“出發吧。”
    接著他與博德踏入了裂縫，踏上通往星界的道路。
    博德四處抽動鼻子，輕輕嗅著，至少目前為止，並沒有預想的那種惡臭。辛德哈特嘖戒備著周圍，他左側的寬大羽翼張開，隱隱護著博德，而他的每一處毛發包括眼睛都在微微發光，被光和熱波及的輪廓慢慢展現出另一種姿態。
    “有點像是......辦公室？”金毛大狗愣住了。
    辛德哈特不知道博德在說什麽，樹骸都市的辦公室就是在存續道途催發下讓城市自己長出來的桌椅疙瘩集合，和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同啊。其他國家的辦公室......要麽就是博德從沒見過，要麽就是不符合眼前的景象。
    似乎是因為有客來訪，天花板的燈打開了。網格狀的天花板板塊中的一部分規律地亮起，照亮了更多潛藏在暗影中的輪廓。
    那是很多辦公椅，符合“人體力學”的流線型完全不符合獸人體征。那些椅子規規矩矩地被擺在走廊、拐角、半掩著的房門後，還有辦公桌前。桌子的擺放就很隨意了，那些像是工位一樣的辦公桌還保留著保護個人隱私用的半透明隔板，好像剛剛從集體中被拆下來作為單獨的桌子。
    每一把椅子每一張桌子都一模一樣，複製黏貼也不過如此了。
    無論如何，這顯然和“存續”沒有任何關係。
    【當然沒有關係。】
    誰？
    已經走了蠻長一段距離了，況且，在星界攀升的過程中走回頭路是很忌諱的行為，於是他們繼續往前，小心避開桌椅們。
    【回頭也沒事，因為這裏還不是星界呢，現在，這裏隻是漫宿啊。】
    是誰？
    牆麵是淺灰色的，幾乎沒有紋理。博德試圖留意某一個髒兮兮的汙點，不久後放棄了，因為同樣的汙點重新出現了，所有的牆都是複製黏貼的，也不奇怪。
    更奇怪的是門。白色金屬門，看起來像是辦公室裏最普通的門之一，門把手冰涼。推開它，門外仍然是這辦公室。換句話說——不論兩人從哪個方向走出去，他們始終會“走回來”。辛德哈特告訴博德這一切都是錯覺，神血在悸動，他能感知到歸一聖所的方位，很遠很遠，但是他們正在接近途中，所以不至於迷路。
    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檸檬清潔劑味，很淡，但博德越聞越覺得不是味道本身的問題，而是這個味道太......一致了，每一處都一樣，沒有絲毫的濃度變化。而且，誰家打掃都到了用清新劑的地步了，還會在地上和牆麵上留下灰塵啊！
    像是模擬出來的。
    博德開始懷疑，這空間是不是在模仿“會議室”的樣子，而是布置者看過真實的會議室，然後照著構建了一個複製品——隻是它他祂作為獸人，實在是不太懂“人類的使用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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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辛德哈特和自己是這裏唯二不是道具的存在。
    獅子再一次準備推開白色金屬門，動作卻在手掌貼上門把時僵住。
    “怎麽了？”博德問道。
    辛德哈特不語，隻是露出了獠牙。他的瞳孔縮小，變得尖銳；羽翼張開，身體上開始流動起焰流。
    金毛大狗眉頭一皺，縮到辛德哈特背後，隔著大翅膀瞅著那扇門。
    門打開了。
    同樣的“工位會議桌”，隻是幹淨得反常，桌上沒有一絲灰塵，當然也沒有任何文件或筆。房間內正對著門擺著一把椅子，椅背下方......鑽了個洞？
    辛德哈特咆哮出聲，在星界，無需劃開空間再召喚，隻要心念一動就能召來那把闊劍。獅子雙持著重劍，蓄力，對著那把看上去空無一物的椅子，準備攻擊。他甚至在微微顫抖，即使是跨級與龜大師戰鬥時博德都沒見過他這麽緊張，或者是，恐懼。
    “可是，辛德哈特......”博德疑惑地問道，“對麵，明明是羅曼的味道......”
    沒錯，博德能嗅到一絲絲不同於空氣清新劑的味道，在這個出於某種原因“被特意打掃過”的大辦公室裏。
    “對吧，喂，辛德哈特，我說了，羅曼沒準會來接應我們的，這不就......！”
    那是發生在一瞬間的事。
    闊劍在刹那間完成了一次上撩斬擊，火焰在要素的催化下隨著燃起的劍身畫出一個赤金色的弦月，然後被突然出現在椅子上，翹著腿的狼形星空剪影單手一指，於是燃燒的弦月就這麽停在了正前方。
    就隻是被按下了暫停鍵而已，博德還能感受到前方的熾烈高溫，還能看見辛德哈特震驚、暴怒有悲傷的表情。
    獅子同樣被凝固，像是富有張力、筋肉暴起、揮劍迎戰強敵的猛士雕塑。
    “歡歡歡歡迎博德，羅曼等等等點燈燈燈——等博德很久久了。回去吧，羅曼是是認真真真的。”
    那片剪影這麽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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