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山河輿圖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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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養心殿裏暖意融融,炭火無聲,卻驅不散空氣裏那點沉悶。
    薑無塵一身緋色常服,立在殿中。
    他先向禦座旁的簾子微躬身,再轉向龍椅上那個半大的少年。
    “太後,陛下,”他聲音不高,“臣清剿逆黨餘孽時,在京郊一處廢棄皇莊的地底下,摸到了一個不小的武庫。”
    簾子後頭悉悉索索響了一下,隨即安靜。
    太後的聲音傳出來,有些發緊:“武庫?誰留下的?”
    “看東西的樣式,有些年頭了,像是前朝的玩意兒。後來大約被寧王那廝偷偷摸摸占了,想幹什麽,不言自明。”薑無塵話說得平淡,沒提更深的東西。
    “裏頭兵甲不少,還有幾張守城家夥的圖紙,挺精巧。”
    他轉向趙承昭:“陛下,太後,這批東西用好了,能填補京畿武庫的虧空,以防萬一。那些圖紙要是能仿出來,對邊關也是大用處。”
    趙承昭小臉繃著:“太傅覺得,該怎麽辦?”
    “臣的意思,讓禁軍和監察司信得過的人,悄悄把那地方接管了,列為絕密。圖紙交給工部和兵仗局,找靠譜的工匠琢磨仿造。”薑無塵語速不快,“這事兒太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簾後靜了一會兒。
    “就這麽辦。”太後的聲音透著疲累,“全交給太傅了。”
    “臣遵旨。”
    沒過幾天,京郊那處廢棄皇莊,入夜後連蟲鳴都稀疏。
    顧一劍領著人,沒驚動半點塵埃,就摸進了地底下。
    火把的光暈在布滿蛛網的甬道裏跳動,照亮一排排冰冷的兵器架子,還有碼放整齊、落滿灰塵的箱子。
    空氣裏一股子鐵鏽和陳腐的味道。
    “清點,登記,封存。”顧一劍的聲音在空曠的地下顯得格外清晰。
    “圖紙,拓三份,原件馬上送回侯府。”
    “是!”
    黑衣衛士動作麻利,隻有甲葉偶爾碰撞的輕響。
    地庫最裏頭,幾個不起眼的角落,幾口格外沉重的鐵箱子,被幾個人合力,悄沒聲地抬走了,去向不明。
    箱子裏頭裝的什麽,比這滿坑滿穀的刀槍劍戟,要緊得多,也燙手得多。
    兩年時間,一晃就過去了。
    靖安侯府的書房還是老樣子,公文堆得讓人頭疼。
    隻是薑無塵身邊,多了個半大少年。
    十三歲的趙承昭,穿著身半舊的青色常服,坐在小幾旁,正拿朱筆點著一份奏折,眉頭微微皺著。
    “太傅,”他放下筆,把奏折推過來,“戶部報上來的江南漕運‘官督商辦’試行條陳,朕看完了。”
    他指著幾處:“賬麵上是好看,國庫進項多了快三成。可底下附的幾封密奏說,有些商號跟地方官勾結,兩頭吃,抬價吞沒,底下百姓沒落下多少好。”
    “陛下能看到這層,不容易。”薑無塵拿起奏折。
    “‘官督商辦’這法子,用好了是利器,用不好,就容易養出新的蛀蟲。根子在怎麽管。”
    “那太傅的意思是?”趙承昭身體微微前傾。
    “監察司的巡查禦史,不能隻在衙門裏聽匯報,得下去,突擊查賬。還得讓商號之間互相盯著,設個舉報的章程,有獎有罰。最要緊的,”薑無塵加重了語氣,“得讓老百姓心裏有底,知道朝廷的規矩是好的,要是碰上官商勾結欺負人,可以直接往京城遞狀子,告到我監察司來。查實一個,嚴辦一個,絕不姑息。”
    趙承昭沉默了一會兒,臉上是與年齡不符的鄭重:“太傅說得對。好心腸,也得有霹靂手段護著才行。”
    看著對麵少年眼中閃過的銳利,薑無塵心裏也有些說不清的滋味。
    這兩年多,他確實是把能教的都教了,從治國到用兵,從人心到權術。
    這孩子,是塊好料子,磨出來了。
    又過了大半年,開春後不久,一直稱病的太後,在一次小朝會後,正式下旨,撤簾歸政,不再過問前朝事。
    趙承昭,這位年輕的皇帝,終於名正言順地,親掌了大梁的權柄。
    輔政大臣還在,薑無塵、陸虎、雍王趙承熙,各管一攤。
    但誰都看得出來,龍椅上那位,不再隻是聽著了,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對薑無塵的倚重,沒變,甚至更深了。
    靖安侯府的門檻,快被各部官員踏平了。
    太傅,靖安侯,輔政之首,監察司主官,權柄赫赫。
    但薑無塵自己清楚,越是這時候,越得小心,腳底下踩空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朝堂上的風氣,確實變了。
    監察司的緹騎三天兩頭拿人,空出來的位置,很快就補上了新人,大多是些肯幹事、沒什麽根基的年輕人。
    科舉考場上,算學、律法、策論的題目越來越多,光會做詩是當不了官了。
    羊毛務那邊,陸家打理得井井有條,北地送來的稅賦和邊軍的冬衣訂單,一年比一年多。
    漕運、鹽鐵試行新法的地方,國庫的進項也肉眼可見地漲。
    大梁這艘破船,似乎真的被他一點點修補起來,開始重新往前走了。
    至於那個曾經上躥下跳的“風媒”,自從寧王倒台,失了最大的靠山,又在監察司手裏栽了幾個大跟頭後,就徹底蔫了。
    剩下的那些散兵遊勇,藏頭露尾,被顧一劍帶著人,像攆兔子一樣,攆得東躲西藏,一個個據點被端掉。
    這天傍晚,顧一劍進了書房,身上還帶著外頭的風塵。
    “公子,”他聲音沒什麽起伏,“城南最後一個窩點,清幹淨了。頭目跑了,不過也掀不起什麽浪花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隻是,關於那份‘山河輿圖’的線索,還是沒找到。像是徹底斷了。”
    “公子,最後一個據點,清了。”
    顧一劍的聲音沒什麽起伏。
    “風媒在京城以及周邊的勢力,已徹底肅清。”
    薑無塵嗯了聲,指尖劃過一份關於北境軍糧調撥的文書,並未抬頭。
    “手尾處理幹淨,別留後患。”
    “是。”
    顧一劍的身影融進門外的陰影,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
    陸清婉端著一盞熱氣氤氳的茶,走了進來。
    她現在是宮裏的女官,管著織造一類的事,但羊毛務的總調度,還是她在遙控。
    “侯爺,北地羊毛務最新的報表,還有幾處新工坊的選址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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