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約有一人高，但對於蕭邢這一米八的身高來說，稍顯狹窄。
    他隻能半彎著腰俯身前行，洞內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裏麵似乎並未留有過多的通氣口，所以顯得極為憋悶，不過好在勉強可以呼吸。
    蕭邢不敢點明火，隻能循著洞一直前行，洞內殘存著羊脂火把的膻味，應該是那名叫小桃紅女子經過時留下的。
    摸黑前行了許久，按著蕭邢的推測，現在應該已經出了晉陽城主城的地界，可是隧道似乎還未到盡頭，不禁讓蕭邢有些暗暗心驚。
    開鑿此隧道實非一日之功，突厥人最初挖掘之舉，其用意絕非用於逃生，突厥人對中原王朝之窺探，恐怕是由來已久。
    繼續前行了兩裏左右，突然蕭邢感覺似乎有風吹過，他不禁提起精神，將突厥頭人的小彎刀拿在手中。
    有風就說明離洞口不遠了，風中偶爾飄來血薔薇的香味，說明那個叫小桃紅的女子經過的時間不會太久。
    蕭邢每步行十丈左右都會停下來，俯身在地麵傾聽有無動靜才會繼續前行，若是被人發現在這洞中，恐怕就是十死無生的結局。
    萬幸的是一直等到能瞧見出口處的微弱光線，也沒有發現那名叫小桃紅女子的身影。
    蕭邢爬行到洞口處，發現洞口處是用三塊木板蓋在上麵，還覆著一些用來偽裝的枯草。
    蕭邢將彎刀小心的伸出洞口，借著刀身的反光大致觀察到洞口沒有人，這才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推開洞口的木板鑽出洞外。
    此時天邊已經開始泛白，左右環顧，蕭邢發現這裏離晉陽城的城牆不遠，五裏地左右的距離，隧道的出口位於一個小窪地，這裏亂石嶙峋，隨處可見一些牛羊的殘骸，甚至其中還隱約可見有人的白骨。
    突厥人不食病死的牛羊，想來此處是在城中販賣牛羊的商人，丟棄病死牛羊的人地方，森森白骨和不時傳來的惡臭，到是一處絕佳的隱蔽之處。
    蕭邢繞著出口周圍仔細觀察，並沒有找到有馬車或者戰馬活動過的痕跡，這讓他稍稍鬆了口氣，應該是事發突然，城外的突厥人也沒有做好接應的準備，那麽自己還有追上的可能。
    眼下這幾人的突然暴露應該是意外，他們現挾持著李建成出城，最大的可能是要前往關外。
    結合前幾日的戰報，從晉陽城前往關外無外乎兩條路，一條是往樓煩方向，走這條路的可能性不高，這條路到處有重兵把守，而且還得繞過馬邑和榆林等城池，自然不是最優路線。
    另一條則是往西北方走，從朔方城出關，蕭邢分析後覺得幾人走這條路的可能性最高，因為最近朔方城突厥人活動頻頻，而且這一段的長城地勢險要，出關的小路眾多。
    打定主意，蕭邢不再猶豫，找準方向便急速趕路，他必須要趕在突厥人會和之前救出李建成。
    ……
    唐國公府內。
    李淵坐在明德堂內一言不發，下麵坐著一眾將領和晉陽世族的主事人。
    總管司馬高士廉見無人答李淵的話，隻得硬著頭皮上前：“唐國公，大郎君尚未……”
    “砰”的一聲，茶杯摔在青磚上發出一聲巨響，將高士廉的話打斷，也將大堂內的眾人嚇了一跳。
    李淵臉色鐵青，眸中寒光乍現：“城中昨夜有三十一戶商賈被滅門，死傷無數，你們居然到現在連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沒有，這晉陽城官兵三萬，衙役數千，難道都是擺設不成？”
    眾將領噤若寒蟬，昨夜之事確實是太過詭異。
    先是唐國公的大郎君好端端的被突厥人挾持失蹤，後來全城搜索時又有一夥來曆不明的人偽裝成官兵，將城中三十一戶商賈滿門屠殺。
    最不解的是，這些商賈家中財物一件不少。
    就在眾人不知如何作答時，一名小將越眾而出，朗聲道：“末將有事稟告。”
    李淵抬頭望去，正是兵曹司司王仁恭。
    “講。”
    “剛才末將去了那些被滅門的商賈家中發現了一些線索。”
    李淵聞言神精微振，開口道：“什麽線索？”
    “第一是這些死者大多是一刀斃命，且傷口深度與位置相差無幾，殺人者應該不是尋常的匪類，而是行伍中的精銳。
    第二是被殺的商賈皆是漢人，偶有幾個胡人俱是這此商賈中的家奴。”
    “第三……”王仁恭頓了頓，望了一眼在場的幾位世族主事欲言又止。
    李淵瞧見王仁恭的神態，眉頭微蹙：“講！”
    王仁恭躬身繼續道：“這些商賈與晉陽世族大家有關，且做的大都是鹽、鐵等生意……”
    明德堂內瞬間鴉雀無聲。
    世族大家幾位主事人的眼光有意無意地瞟向上首的李淵。
    李淵瞬間腦中一片空白，背上的冷汗幾息之間就滲透了褻衣——陷害！
    李淵卻覺口中一陣發苦，幹澀難忍，伸手想去拿茶杯，卻發現剛才一怒之下將茶杯摔得稀碎，不禁有點後悔。
    更讓他後悔的是不該讓兵曹司馬王仁恭這個愣頭青在這裏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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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晉陽城，甚至是整個並州，都是他唐國公的地盤，有能力在晉陽城組織如此力量，冒充官兵在城內殺人滅門的，除了他自己，他實在想不出誰還有這等能力。
    最重要的是動機，站在世族大家的角度上看，自己是有著絕對的理由對他們動手的。
    並州之地，李淵經營多年，目前與博陵崔氏、範陽盧氏、太原王氏等幾家相互合作，李淵在政治上為他們提供保護，而這幾大世家則是在經濟上為李淵給予支持。
    這種合作共贏的模式讓雙方都獲益不淺。
    這幾大家族在並州最大的生意就是鹽鐵之利，本身像鹽鐵這些東西都是朝廷明令禁止出售給突厥、高句麗等少數民族的，但就像突厥也禁止向中原王朝出售馬匹一樣，隻要有利誰還管朝廷的命令。
    幾大世族利用一些商賈作為白手套，自己躲在身後發財。身為太守的李淵對這種情況豈能不知？隻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但是隨著這些世家的發展壯大，這種情況每年都在發生變化，有了錢自然而然地就想有權，幾大世家利用手中的金錢，開始利用九品中正製的舉薦，將族內有才能的弟子往朝中輸送。
    慢慢地李淵與這些世家之間的矛盾也越來越多，現在朝廷正在和突厥人死戰，李淵是絕不會再允許給敵人遞刀子的事情出現，因此，彼此間的蜜月期也即將戛然而止。
    當愣頭青王仁恭一語點破時，世族主事們投來清冷的目光，讓李淵的頭開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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