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地力產的話一出口，坐在下麵的巴達頓時坐不住了。
    此次都蘭帶著三萬騎兵堵在五原，分派兩隊人“打草穀”。
    都蘭堵在五原的三萬人基本都是從別的部落征調而來，而派出兩隊“打草穀”的人則是阿史那和阿史德兩部的人。
    這段時間從隋國搶來的錢糧和漢奴大部分都被這兩部收入囊中，隻留了小部分放在拔也古等都蘭回來分配。
    眼下卡地力這個愣頭青將此事搬上了台麵，不得不讓花脫和巴達這兩兄弟緊張起來。
    “各位頭人聽從可汗的調令，出人出糧，勞苦功高，我記得蘇農部赫連骨的孫子上個月還中箭死在了五原外，契苾部的一千五百勇士，也損失了不少，執失部更上連下崽的母羊都交去了五原。
    我身為可汗的妻子，汗國的可敦，對各位頭人心懷感激。隻是這錢糧和漢奴事關重大，我一介婦人也做不了主，要不還是等可汗回來了再議，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古紮爾可敦這幾句話說得滴水不漏，先是如數家珍般的肯定了各部的功勞，接著話風一轉，我隻是一介婦人，做不得主，有事你們也別找我。
    伯脫見眾人神情，緩緩向著古紮爾可敦開口道：“可敦，眼下正是春天放牧和牛羊下崽子的季節，各部又被征召不少勞力，正是需要漢奴的時候，您看是不是……”
    話說到一半，伯脫眼睛瞟向坐立不安的花脫和巴達兩兄弟，一副為民請命的樣子。
    帳內十二部頭人的目光齊刷刷刺向阿史那部兩兄弟，豎起耳朵等著古紮爾可敦的回答。
    “此事……此事重大，況且這錢糧和漢奴的事，一直都是阿史那和阿史德兩部經手管理，具體如何處置，還得問問花脫和巴達兩位頭人的意見。”
    古紮爾可敦一臉為難之態，輕輕地將皮球踢給了花脫和巴達這兩兄弟。
    巴達為人精明，心中隱隱升起不安，正欲開口卻被花脫搶先道：“按草原上的規矩，所有的繳獲都是按各部出力大小來分配，眼下戰事正緊，一切都得等可汗回來了再議。”
    花脫一開口巴達心裏暗道不好，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還不待巴達解釋，卡地力掀翻身前案幾：“等個屁，說得好聽，你當所有部落的人都是傻子嗎？在五原上賣命的是各部的勇士，打草穀此等好事卻是被你們阿史那和阿史德兩部獨占，恐怕此刻你們的糧食怕是多得要拿去喂牛羊了吧？”
    “我鐵勒部雖然出兵不多，但是分得的草場位置緊鄰隋國，今年戰事又起，族人根本無放牧之地，上個月還因牛羊跑過了界，被阿史那部收了二十多頭牛，一百多隻羊。若是按著花脫的意思，那鐵勒部又當如何？”
    一直在下首低頭喝酒的鐵勒部頭人聽到花脫的話忍不住開口道。
    他的鐵勒諸部本就和都蘭麵和心不和，但礙於都蘭的勢大不得不俯首稱臣，此次都蘭挑起與隋國的戰事，最倒黴的就是他的部落。
    他的部落緊鄰五原，隋國的騎兵一出五原，不到兩個時辰就能殺到他的牙帳。
    眼下正值春季，正是放牧的好時節，他的族人卻是趕著牛羊四處流浪，無草場可用，時刻還得提防漢人的攻擊，族人自然是滿腔怒火。
    巴達見眾位頭領的怒火都集中在阿史那和阿史德兩部身上，隻得出言和稀泥：“各位頭人稍安勿燥，這此可汗對隋國用兵，也是為了大家的利益，大家出兵出糧也是理所應當。等此戰擊敗了隋國，到時數不盡的錢糧、漢奴，要多少有多少。”
    鐵勒部頭人冷笑道：“巴達頭人話說得漂亮，那可否先將我部的那牛羊歸還給我？再劃一片草場給我鐵勒部應應急？”
    身後的花脫突然拔出匕首插進身前案幾：“從來都是我阿史那部搶別人的草場！你鐵勒部的喪家犬也配談地盤？”
    鐵勒部頭人腰中彎刀驟然出鞘，一道寒光瞬間架在了花脫的脖頸上。
    古紮爾可敦終於開口，聲音像克魯倫河的冰麵般冷脆：“把刀放下！花脫，這你話是什麽意思？草原上各部都是長生天的子嗣，都應該受到長生天的庇佑。”
    巴達見勢連忙上前溫聲道：“花脫這人酒量淺薄，定是喝醉了，被收了牛羊之事，我確實不清楚此事，等諾魯孜節後，我定會給頭人一個交待。”
    鐵勒部頭人剛才憤然出手，本就騎虎難下，花脫所在的阿史那部不論是人口還是實力，抵得上十幾個鐵勒部，加上又是與可汗都蘭同宗同源，豈是他這樣的小部落能得罪的？
    巴達一番話給了他一個台階，於是見好就收地將刀放下。
    突然，花脫的笑聲刺破牙帳中的死寂：“當初若不是可汗看你可憐，你鐵勒部早就被啟民殺得雞犬不剩了，哪裏還會有你在這裏聒噪？”
    “夠了！”伯脫鐵青著臉，猛地將手中的金杯砸在氈毯上，奶酒四濺飛起，“我這就派人送信給可汗，萬事等過了諾魯孜節再議……”
    待眾人散去，帳中隻剩下伯脫和古紮爾可敦。
    “小心肝，這一切都在你的預想之內，竟是分毫無不差……”伯脫早已換上一副笑臉，急不可耐地湊到了古紮爾可敦身前。
    古紮爾可敦輕呡一口杯中奶酒，媚笑道：“剩下就看你的本事了，伯脫可汗……”
    這一聲‘可汗’配上古紮爾可敦的媚聲，把伯脫的骨頭都叫輕了幾分：“執失部的卡地力與我自小親如兄弟，問題不大，契苾部和鐵勒部早就對都蘭心存不滿，蘇農部隻要許以重利，肯定也沒有什麽問題……”
    古紮爾可敦伸手撫摸伯脫濃密的褐發，猶如在安慰一條寵物犬，輕聲笑道：“現在隻要靜等都蘭那裏的戰況了，若是勝了隋國，我們就聯合眾部和達頭從後麵給他一刀；
    若是敗了，那拔也古就是都蘭的葬身之地。但眼下萬不可輕視，該往五原送的糧草千萬不能斷，畢竟，都蘭可是在替咱們賣命……”
    伯脫咧嘴露出一口黃牙，憨笑道：“那是自然，這個道理我懂。”
    “你這段日子還是少到我這裏來，免得引起別人的懷疑。”
    “那晚上誰來替我暖被窩？”伯脫一臉淫笑，毛茸茸的手掌又伸出了古紮爾可敦的胸間。
    “忍著！”古紮爾可敦一聲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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