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首臨近，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雖然還有八天的時間，但整個大興城的百姓早已開始準備。
    秦王投毒之事算是完美交差，送走了晉王楊廣，又恰逢休沐。
    蕭邢原以為能溫書應對三日後的吏部考核，誰料小桃紅忙著準備過年的置辦，蕭邢不得不跑前跑後的跟著張羅。
    依著這時的習俗，歲首有四樣東西缺一不可。
    焚燒竹節，利用爆裂聲驅趕“山臊惡鬼”；門上懸掛桃木板，繪神荼、鬱壘二神像；飲屠蘇酒與食五辛盤；祭祖與守歲。
    好在宅子離東市不遠，采購倒是方便，忙活了一天終於將所有食材和物件購買完畢。
    臨近宅門，蕭邢兩人挑著滿滿當當地貨物站在門口，走近一看發現是陳大帶著兩個兒媳中的一個。
    陳大見蕭邢歸來，拘緊行禮道“小人趁著今日東市大集，從莊子裏帶了些土貨，也不知主家吃不吃得慣……”
    蕭邢知他是因上次減租之事心懷感激，忙將兩人讓進了屋。
    小桃紅見陳大零零碎碎弄來了一大堆吃食，十分感激，陳大帶來的小兒媳叫彩鳳，手腳利索，見小桃紅和陳大聊家常，便自覺幫著收拾起院中的物件。
    小桃紅準備了一匹陳炳送來的絲布當成回禮，陳大知絲布貴重，足抵得上他全家一年的收成，死活不肯要。
    小桃紅見彩鳳幹活利落，於是提議讓彩鳳趁著眼下農閑留下來幫忙，絲布算是提前開的工錢，陳大敵不過小桃紅的熱情，這才勉強收下千恩萬謝地離開。
    蕭邢在書房中麵對著依次擺開的六卷《開皇律》，眉頭擰成了麻花。
    眼看還有三天便要考核，自己就算是通宵達旦地溫書也是為時已晚，何況歲首過後還有一個宮廷講學……
    思來想去，隻有拿出祖傳手藝方能解眼下困局——寫小抄。
    攤開紙張，一個新的問題又浮現出來，自己用毛筆大字尚寫得奇形怪狀，又如何能寫蠅頭小楷，總不能拿著成卷的小抄去考場吧？
    蕭邢又想起了杜正玄那一手漂亮的小楷，於是寫了封信交給老章，讓他去司隸台別院交給竇建德。
    老章離去不久，隻聽院門“砰”的一聲被人踹開，李建成拎著一隻猴兒衝了進來。
    蕭邢看著兩扇還在嗚嗚作響的門板，不由怒道“若是我這宅門壞了，便去拆了唐府的大門……”
    話未說完，李建成已殺入了前廳“小門小戶，拆下來你也裝不上……”
    蕭邢氣極，李建成自打國子學休假便天天趕著飯點準時報到，偏偏這半大小子飯量驚人，一人足頂五人，弄得小桃紅還特意采購了一口大號鐵鍋。
    正準備去關門時，門外突然伸進一個腦袋，操著一口蹩腳漢話問道“這是輔國公的府上嗎？”
    蕭邢被這一聲“輔國公”驚得手忙腳亂，將人拖進院內才看清，來人正是葛羅枝牙部的頭人哈辛。
    哈辛三十出頭，黧麵虯髯，麵相憨厚，自打上次五原一別，這還是頭一回相見。
    哈辛的長子本不在送來國子學的名單之上，他相貌憨厚卻心思活絡，向往漢人的文化，所以在上次離別之時托蕭邢將他的長子也加在了名單之上。
    哈辛拂胸行禮“輔國公，大誌兄弟叫我來……”
    蕭邢擺手打斷將其帶至書房，半晌後哈辛才喜笑顏開地將帶來的牛羊肉食留下離去。
    小桃紅聽得院中動靜，出來看見院中的堆成小山的牛羊肉，不由心疼埋怨道“買得太多了，這得浪費多少錢？”
    “別人送來的……”
    小桃紅秒變笑臉，歡天喜地招呼老章和李建成幫忙將肉食存放。
    蕭邢和小桃紅打了聲招呼，穿上大氅直奔漢王府而去。
    漢王自打那日送別楊廣後就將自己關在書房內，連管家福才也不知他在裏麵搗鼓何事。
    福才見蕭邢前來，不由大喜湊近蕭邢低聲哀求道“蕭別駕，您來的正好，也不知殿下犯了什麽魔怔，連飯食都要在書房裏吃……”
    蕭邢心頭微驚，難道這廝見晉王離京就藩，他又起了什麽歪心思不成？
    正思忖間忽聽漢王在書房裏吼道“福才再拿兩鎮紙來……”
    蕭邢越想越有可能，顧不得禮儀嘴裏喊著拜見手卻猛地推開房門。
    漢王冷不丁被人推開房門，正要發怒待看清是蕭邢又慌忙將滿滿一桌子的紙張抱在懷裏，佯怒道“你且先出去，本王有重要的軍國大事……”
    蕭邢眼尖，透過紙張背麵的墨跡，一眼便瞧出端倪——這家夥在寫詩！
    強忍著笑意，蕭邢找了一張離漢王最遠的椅子坐了下來，開口道“殿下，臣這裏有樁天大的好事……”
    漢王見蕭邢坐得遠剛舒了口氣，聽到此處頓時警惕道“你想害我！”
    蕭邢暗歎一聲，這廝倒是越來越機智了。
    “那殿下就當臣沒來過，告辭！”
    漢王見蕭邢抬起屁股就要走，不禁在心裏思忖，難道誤會他了？想到此處忙將手中的大團紙張塞至桌下，開口挽留道“開個玩笑，怎地如此不經逗弄？”
    蕭邢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今日才知臣在殿下心中如此不堪，實在是汗顏呐！”
    漢王被這逆天演技弄得滿臉尷尬，小心試探道“有何天大的好事？”
    “開疆拓土，永留史冊的大功殿下要不要？”
    足足停頓了三息，漢王一對烔烔有神的虎目才有了動靜“真的？”
    “千真萬確！”
    “吐穀渾又反了？”漢王兩眼精光爍爍，霍然起身跑了過來。
    蕭邢笑吟吟搖頭“沒有，吐穀渾彈丸之地，與臣說得這樁功勞比起來不足掛齒……”
    漢王瞳孔驟然收縮，喘著粗氣急吼吼道“快說來聽聽。”
    “重開商道。”
    漢王眼有的火苗迅速暗淡下去，失望嗤笑道“搞了半天就是賺錢，本王有鑄錢的特權，豈能在乎那點商賈之利？”
    “鑄錢的特權？”
    這回輪到蕭邢傻眼了，這廝全身上下，除了朝廷發的服裝飾品，真沒看出來像個有錢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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