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
    葉空死死盯著米叢雲，聲音因壓抑而顯得有些沙啞。
    想不通，他為何如此執著於帶自己前往下凡界。
    甚至不惜動用如此驚人的手腕，將白骨魔主這等心腹大患“送”到自己麵前。
    這絕非“順道”那麽簡單！
    米叢雲那雙總是半眯著的眸子此刻也終於完全睜開。
    深深地看了葉空一眼。
    目光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又似蘊藏著萬千星辰。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帶著幾分懶散，卻多了一絲莫名的沉重：
    “有些事情，你現在不必知道，知道了也無益處。”
    “我隻能告訴你，如今的下凡界……日子也不太好過。”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遠方。
    仿佛穿透了這方天地的壁壘，望向了那未知的世界。
    “需要一個人，站出來。”
    “轟！”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如同一道驚雷在葉空腦海中炸響！
    下凡界日子不好過？需要一個人站出來？
    這信息量太大了！
    葉空心頭狂跳，追問道：“什麽意思？！”
    然而，米叢雲這次卻隻是搖了搖頭，沒有再解釋。
    轉過身，重新恢複了那副萬事不縈於懷的模樣，擺了擺手。
    帶著不容拒絕的口氣道：
    “給你一天時間準備，後天清晨，我來尋你，一同起程。”
    葉空看著其離開的背影，站在原地，心緒激蕩，久久無法平息。
    知道，自己拒絕不了。
    在米叢雲，或者說，是他背後所代表的勢力麵前，連無漏境的白骨魔主都如螻蟻般被隨意拿捏。
    自己這點修為，又如何能反抗？
    這已經不是邀請，而是，“通知”！
    懷揣著無比複雜的心緒，葉空深吸一口氣。
    強行平複下翻湧的念頭，轉身走進天鳳閣。
    然而，腳步剛剛邁出。
    “嗡——！”
    一股難以抗拒的空間波動陡然降臨，將他整個人籠罩！
    眼前光影變幻，鬥轉星移！
    下一瞬，當葉空再次看清周圍景象時，已然身處一座恢弘、肅穆的古樸大殿之中。
    大殿正前方，一道熟悉而威嚴的身影，正靜靜地看著他。
    赫然正是——天武院院主！
    “院主！”
    葉空心頭一凜，連忙躬身行禮。
    “嗯。”院主微微頷首，目光中帶著一絲複雜難明的意味。
    緩緩開口，聲音帶著幾分感歎：“不必多禮。”
    “我也沒想到，我天武院中竟還潛藏著這般驚天動地的人物。”
    他說的，自然是米叢雲。
    葉空沉默著，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麽。
    米叢雲的出現，以及他所展現出的力量，顯然也超出了院主的預料。
    大殿內一時陷入了沉寂。
    片刻後，院主打破了沉默，語氣溫和了幾分：
    “去吧。”
    他看著葉空，眼神中帶著一絲期許，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悵然。
    “下凡界對你而言，或許的確是一方更廣闊的天地，一個更好的去處。”
    葉空聞言抬頭，目光灼灼地看向院主：“院主，米叢雲所言，‘下凡界日子不好過，需要一個人站出來’，這究竟是何意？”
    院主搖了搖頭，歎息道：“他的來曆神秘，所圖為何，老夫亦不知曉。更不清楚他說的又是什麽意思。”
    “你此去，前路未知，福禍難料。”
    “回去之後，與你的，朋友們好好道個別吧。”
    “然後，就準備和他一起走吧。”
    葉空默然。
    院主的意思很明顯，他同樣無法，或者說不會阻止自己前往下凡界。
    “嗡！”
    又是一陣輕微的空間波動。
    葉空還未反應過來，便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那座神秘大殿，出現在了天凰主殿之中。
    顯然，又是院主的手段。
    他剛一站穩，一道清冷而熟悉的氣息便鎖定了他的位置。
    “葉空？”
    穆青衣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不遠處，黛眉微蹙，帶著幾分意外地看著他，“你來此何事？”
    她清晰地感應到，方才有一股極為隱晦而強大的力量波動，將葉空“送”到了這裏。
    而這股力量，是院主的氣息。
    院主親自將葉空送到天凰峰，所為何事？
    葉空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諸多念頭，迎向穆青衣清冷的目光道：
    “我來找夏雲瑤。”
    穆青衣聞言，眸中閃過一絲不解。
    僅僅是為了尋找夏雲瑤？需要院主親自出手？
    她那雙仿佛能洞察一切的鳳眸，在葉空身上審視了許久，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麽。
    最終，她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雲瑤在後殿靜修，你去吧。”
    “多謝殿主。”
    葉空拱了拱手，不再猶豫，徑直朝著後殿的方向走去。
    後殿清幽，幾株火紅的梧桐樹下，一道倩影正盤膝靜坐，周身環繞著淡淡的赤色光暈，正是夏雲瑤。
    “雲瑤。”葉空輕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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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雲瑤回過頭來，清麗的臉蛋上頓時綻放出驚喜的笑容：“葉空！你來了？”
    她起身相迎，語氣中滿是關切與欣喜。
    秘境中生死與共，早已讓兩人心意相通，此刻再見，自有一番難言的親近。
    “嗯。”葉空笑了笑，然而笑容中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勉強。
    夏雲瑤心思細膩，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葉空的不對勁。
    她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斂，關切地問道：“怎麽了？”
    葉空看著她澄澈明亮的眸子，那裏麵滿是自己的倒影。
    心中百感交集，有不舍，有無奈，也有著一絲即將遠行的沉重。
    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將米叢雲的來意，以及自己即將前往下凡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所以，我要離開了。”
    葉空的聲音有些幹澀。
    夏雲瑤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
    “離……離開？”
    一時間，後殿庭院中的氣氛變得無比僵硬，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隻剩下梧桐葉被微風吹拂的沙沙聲，以及兩人那略顯沉重的呼吸。
    不舍。
    濃濃的不舍，如同潮水般將兩人淹沒。
    葉空看著夏雲瑤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亦是揪痛不已。
    他想伸出手去安慰，卻又覺得任何言語在此時都顯得蒼白無力。
    “為什麽……會這麽突然？”夏雲瑤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眼眶微微泛紅。
    “我……”葉空欲言又止，他能說什麽？說自己是被迫的？說自己也無可奈何？
    這隻會讓夏雲瑤更加擔心。
    就在此時，一道細微的空間波動在庭院外一閃而逝。
    暗中，穆青衣那清冷的鳳眸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
    她自然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眉頭緊蹙。
    米叢雲？下凡界？
    這些陌生的字眼，以及葉空口中那不容拒絕的態勢，讓她也感到了一絲棘手。
    “唰！”
    穆青衣身影一閃，已然消失在原地。
    片刻之後，她又無聲無息地回到了原處，隻是那蹙起的眉頭，卻並未舒展，反而多了一絲無奈。
    顯然，她去尋了院主，但結果……不言而喻。
    院主都無法幹涉的事情，她又能如何？
    她選擇了沉默，靜靜地看著庭院中的兩人，心中亦是輕歎一聲。
    時間，在兩人無言的沉默中緩緩流逝。
    從午後，直至日暮西山，夜色悄然降臨。
    清冷的月光灑下，給庭院鍍上了一層銀霜。
    葉空和夏雲瑤就這麽相對而坐，誰也沒有再開口。
    仿佛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就在葉空以為這份沉寂會一直持續下去的時候，夏雲瑤忽然抬起了頭。
    她的眼眸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帶著一絲水光，卻又透著一股驚人的堅定。
    “你去吧。”
    她輕聲說道，聲音雖然還有些沙啞，卻已不複之前的脆弱。
    葉空猛地一怔，看向她。
    夏雲瑤忽然展顏一笑，那笑容在月色下，竟有幾分釋然與狡黠。
    “你愣著做什麽？”
    她微微揚起下巴，帶著幾分少女的嬌俏與不服輸的勁頭：
    “你能去下凡界，難道我就不能去了嗎？”
    “別忘了，我現在可不比戰體差多少。”
    “總有一天，我也會去下凡界找你的！”
    她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霸道，卻又充滿了深深的期許：
    “所以，你現在過去，可得給我混得好一些！”
    “別到時候我去找你的時候，見到你過得不怎麽樣，那……我可不會放過你！”
    夏雲瑤的這番話，如同一股暖流瞬間湧遍了葉空的四肢百骸！
    驅散了他心中所有的陰霾與沉重！
    他看著眼前這個故作堅強，卻又用自己的方式鼓勵著他的女孩，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溫暖與感動。
    是啊，他不是一個人。
    他知道，夏雲瑤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讓他能夠安心離開。
    “好！”
    葉空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眶也有些濕潤，臉上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我一定會在下凡界，等著你來！”
    他伸出手，將夏雲瑤緊緊擁入懷中。
    夏雲瑤也反手抱住了他，將頭埋在他的胸膛，感受著那熟悉而有力的心跳。
    這一刻，所有的不舍與傷感，仿佛都化作了對未來的期盼與力量。
    暗處，穆青衣看著相擁的兩人，那清冷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一絲……不爽？
    她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扭過了頭去，似乎有些不忍直視這“膩歪”的場麵。
    但最終，她還是沒有現身打擾。
    ……
    翌日，天色微明。
    晨曦的第一縷光芒刺破雲層，照亮了天武院的輪廓。
    葉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天鳳閣，找到了米叢雲。
    米叢雲依舊是那副懶散的模樣，仿佛已經等候多時，又仿佛剛剛才到。
    看到葉空，他隻是微微頷首，半眯著的眼睛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準備好了？”
    “嗯。”葉空點頭。
    沒有多餘的寒暄，沒有盛大的送別。
    在天武院絕大多數人都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走出了這巍峨聳立，代表著蒼南修行界巔峰的天武院。
    而在天凰殿內，一道纖細的身影迎風而立。
    夏雲瑤癡癡地望著葉空離去的方向，盡管她的視線中全是高牆。
    什麽也看不見。
    清晨的微風吹拂著她的發梢，一滴晶瑩的清淚，終於忍不住從她眼角滑落，順著臉頰滴落。
    風中，似乎還殘留著他身上淡淡的氣息。
    “葉空，等我……”
    她喃喃低語，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又帶著無比的堅定。
    身後，那無盡的高牆依舊矗立，仿佛亙古不變。
    而牆外，等待葉空的，將是一個全新的，充滿未知與挑戰的世界！
    下凡界，我葉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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