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放下水杯，感受著黃酒帶來的那股味道，覺得好像也沒什麽，不過，還是含了一會兒才咽下去。接著，他便將水杯放在一邊不再喝了，因為他看見客廳的鍾表，時間指向下午三點一刻。
    “艾瑪，喝早了。”林生小聲嘀咕一句。
    夜幕降臨，林生又來到了結賬辦公室，剛一進門，卻看到一個生麵孔，這男的渾身散發著一股幽香，頭發也很誇張，似乎是蓬巴杜發型，被啫喱定型得很順滑，就是這人鼻孔特別大。
    “喲，你是那個林生？新來的？”林生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倒是先問道。
    林生淺笑一下，說道：“啊，我是，您是？……”
    ‘帥氣’男生戴著個黑框眼鏡，將那雙眯成縫的雙眸給擋住了，寬大的鼻孔瞪著林生說道：“我叫fran,方子強。”
    林生知道眼前這是個前輩，趕緊客氣道：“方哥。”接著問道：“怎麽一直沒見著您啊。”
    方子強用右手掌隔空捋了捋那發型，深沉地說道：“剛從法國回來，我也是才上班。”
    林生點點頭，心道：每個月就這麽點兒工資，看來，這個方哥是個攢錢小能手啊。
    方子強看著眼前有些像呆鵝的林生，問道：“你為什麽不問問我，法國好玩嗎？”
    林生點點頭，問道：“啊，好玩嗎？”心想：不是吧！這哥們這麽膨脹的嗎？
    方子強指了指遠處那個辦公櫃，說道：“就那麽回事兒，還不如咱秦州呢，喏，給你們帶了禮物，別客氣。”
    林生心道：這家夥氣場夠足的啊！
    想到這兒，他便朝著辦公櫃走過去，看了一眼櫃子上那些花花綠綠的盒子，才知道，這些是巧克力。他隨便拿出一塊，打開包裝放入口中，回身說了句‘謝謝’。
    剛說完，前台那扇門打開了，雷領班探出頭來，對著大鼻孔說道：“方子強，你過來一下。”聽聲音，似乎有些不對勁。
    方子強剛剛盛氣淩人的臉瞬間陰沉下來，去了前台。賴小明也是此刻來到了辦公室，看見林生待在角落，不由得問道：“你跟這兒幹嘛呢？……他們人呢？”
    林生指了指前台的門，又回過身來指了指那些巧克力說道：“他們都在外麵呢，賴哥，方哥給咱們帶的巧克力，你快來嚐嚐，從法國帶來的。”
    賴小明臉上頓時樂開了花：“我擦，方子強回來了？丫也敢說自己是哥了？！嘿，我說怎麽都忙著呢。”
    林生不明白賴小明的說辭，於是問道：“賴哥為什麽這麽說？”
    賴小明扒拉一通眼前的巧克力，然後拿出一塊去了皮，放在嘴裏，這才說道：“我擦，正宗比利時巧克力！……方少爺在的時候，那些賬就從來沒對齊過！……看來，方少爺又要破費嘍！行啦，咱也別著急了，就在後台等著吧。”
    林生不禁納悶：少爺？不會吧，那人殺傷力那麽強的嘛？
    賴小明沒說話，但是臉上卻浮現出鬼魅的笑容。
    林生心道：幸虧自己沒落在那人手裏……，否則，豈不是要備受牽連？
    “不是，賴哥說得那個方哥又要‘破費’了，是什麽意思？”林生覺得這話說得有問題，於是問道。
    賴小明眼睛盯著前台那扇門，悠悠地說道：“你方哥，家裏趁錢，每次來上班不賠個千八百的那就算白來了。”
    “我去！那……這一個月工資可不夠用的。”林生算計算計，覺得上班對於那個方哥來說，簡直就是賠本的買賣。
    “說的是啊，我問過他，既然家裏那麽有錢，幹點兒什麽不行，非要來這兒當個服務員，你猜他怎麽說。……他說，他就是來玩兒的。”賴小明看那扇門裏沒出來人，於是轉神接著看手機。
    林生問道：“那，賴哥，他家到底是幹什麽的呀，這麽豪橫？”
    “豪橫？！哼！我看是有病！他們家是拆遷戶，丫天天開著個瑪莎拉蒂來上班，就是不賠錢，也不知道那工資夠不夠油費的！”
    林生沉吟片刻，問道：“賴哥，那咱們現在要不要去交接工作？”
    賴小明刷著小視頻，說道：“急什麽，他們先弄明白自己班次的事兒，咱們別摻和，要不更亂。”
    林生點點頭不再多說，有樣學樣地也掏出手機。
    雷曉曉氣哼哼抱著一摞賬單鑽進辦公室，後麵跟著委屈吧啦的方子強。一進門，雷曉曉轉身對著方子強說道：“你怎麽回事兒啊，不是說了嗎，自己收的錢放在自己抽屜裏，你可倒好，瞎放！搞得大夥兒都下不了班！”
    方子強趕緊笑嘻嘻說道：“姐……別生氣了，這不是小事情嗎，大夥兒的賬放一塊兒結算不就行了，差多少我來賠，要是晚了，我就挨個兒送你們回家，別著急上火的，多大點兒事兒啊。消消氣……消消氣……”
    雷曉曉指著方子強的鼻子說道：“方子強啊方子強，你爹真會給你起名字，還房子強的！哼！我看你家那拆遷款再多，也架不住你這麽折騰！……咱能不能悠著點兒啊，細心點兒，啊？……真是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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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子強張了張鼻孔：“雷姐，你怎麽說話跟我爸似的……好，我聽您的，我的姐，趕緊吧，咱們把賬歸攏歸攏。”
    賴小明不說話，但是肩膀已經開始抖動，林生知道，他師傅這是憋得。那兩人剛說完，方子強便看見了賴小明，突然由剛剛那股子頹敗轉而興奮，嚷嚷著：“喲！這不是我賴哥嗎！哎喲我的哥哥喲，可想死我了……”
    賴小明趕緊躲開了來自方子強的擁抱，鬧出好大動靜：“你丫別碰我啊！去趟國外，別帶點兒什麽毛病回來。”
    方子強翻了個白眼，用鼻孔瞪著賴小明：“你說話怎麽能這麽傷人呢……”
    雷曉曉嚷嚷道：“趕緊過來對賬！哪兒那麽多廢話啊！”
    方子強再次敗下陣來，和雷曉曉一起捋賬去了。
    雷曉曉指了指賴小明：“你倆幫著站會兒，把金晴替回來，收的賬先放第三個抽屜裏，別的東西先別動。”
    林生隻覺得，眼前這個方哥，確實比自己師傅更勝一籌，那精神病的病情更嚴重。再看看自己師傅時，林生覺得順眼多了。
    來到前台，俠女仍然是‘入定’狀態，此刻對麵的大堂經理還不是石姐，而是另一個女經理，短發，模樣雖一般，但氣質卻很好，正端坐在那裏似乎也在等待接班的人來。
    賴小明做著介紹：“對麵那個是鄒經理，英語超級好，還會幾句法語。”
    林生點點頭。
    賴小明對著金晴的麵打了個響指，金晴就像是個被心理醫生催眠了的人，一瞬間便醒了過來：“啊，你們來了？”
    賴小明看著這位，不由得提醒道：“我說，你家那位鬧出那麽大動靜，你知道嗎？”
    金晴卻說：“沒事，那孫子會搞定的。”然後，一抹身便離開了前台。賴小明‘哎’了一聲，一臉愕然。
    林生偷笑，看著師傅轉身看著自己，於是馬上收起了笑容。正此時，那個小孩又出現了！林生趕緊看看大堂經理位置，發現石姐正在和那個鄒經理交接工作，於是不由自主地對著石姐喊了一聲：“石姐！”
    石小七抬起頭，看見林生，林生指了指她身後的電梯間，石小七回過頭去看，沒看到什麽，再次轉頭看了眼林生，林生不敢再大聲嚷嚷，於是嘴型比劃出‘孩子’兩個字來。
    石小七點點頭，但還是和那個鄒經理繼續談工作了，林生明白，此刻石姐這是要先把工作接過來，然後再去找那個孩子，也就放下心來。
    “你叫石姐幹嘛？還遠程比劃的。”賴小明看著林生問道。
    林生笑了笑：“沒事，就是我剛才，又看見那小孩兒了。跟石姐說一聲。”
    賴小明聽到這個原因，也跟著四下張望，卻啥也沒看見，也就不再過問，而是仔細看著交接本的內容來。
    林生則是看著前麵的大堂經理，希望他們快些交接完。
    不多時，那兩人聊完，鄒經理和石姐告別，接著，結賬處的電話響了起來，賴小明正在仔細研究交接本內容，聽到手邊電話鈴聲不由得皺著眉，剛要接，林生搶先一步過去：“我來！”因為，他看見那是石姐打過來的。
    “一會兒你們前台有什麽事兒讓總機聯係我。”說完，她便掛斷了電話，向電梯間走去。
    林生知道，石姐出手，不會有差，於是便重又將精力投放回工作中了。
    半個小時後，雷曉曉再次出現在前台，長籲一口氣：“可算完事兒了。”
    賴小明問道：“你們寫得交接本都寫全了嗎？”
    “全了。放心吧。”雷曉曉說完和兩人道了別便離開了。賴小明看看時間，說道：“嗯，不錯，有進步，比以前快多了。”
    林生看看表：“哥，都十一點了！”
    “這就算快了，以前更慢！……也不知道李主管怎麽能忍得了這麽個人，要是我啊，早讓他回家了，還用得著這麽費勁嗎。”賴小明不由得吐槽道。
    接著，賴小明看見老趙急匆匆從前台掠過，眼皮上透出一絲浮腫，似是曾經大哭了一場，手裏還拿著個玩具車，不由得說道：“哎？他怎麽來了？”
    林生不知道賴小明在說誰，問了句：“誰啊？”
    “就是那個西餐廳的老趙啊，喏！”說著，賴小明指了指那個衝進客梯間的中年男人。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林生看過去，果然看見那男人的背影，隻是，不明白，他手裏為什麽還提著個小汽車玩具。
    賴小明回到辦公室準備打表格，留下林生一個人站在外麵，林生也認真地處理手頭的事情。好一陣，林生抬頭間，便看見那個男人手裏拿著玩具車，身後跟著那個孩子，石姐則是跟在他倆身後。
    那個老趙邊走邊流淚，看起來悲傷不已，後麵的男孩兒路過前台時，卻忽而駐足，對著林生深深地鞠了個躬，接著便揮揮手和林生道別，林生也對著男孩兒揮手道別。
    石姐則是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林生，又看了看她身前的孩子。
    林生不明白，那麽個強壯的男人找到孩子後，為什麽會那麽激動，小汽車也不給孩子，自己手裏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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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生，來收下押金！”羅哥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他趕緊帶著押金單和筆，去了接待部。
    不多時，林生回到結賬處，石姐也回到了大堂，眼睛卻一直盯著林生，隨即，嘴角向上挑了挑。看起來十分詭異。
    十二點，電腦又一次癱瘓，大堂的燈光隨之暗了下來，林生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似乎格外的忙碌，此刻，才算是有一絲喘息的機會。
    石姐徐徐走來，林生抬眼看了看她，問道：“石姐，那個老趙為什麽哭成那個樣子？”
    石姐沒說話，而是仔細端詳眼前的男孩。看了半天，問了一句：“你為什麽能看見那個孩子呢？”
    林生‘噗嗤’笑出來，說道：“那孩子為什麽我看不見呐，石姐，您真愛開玩笑。”
    石姐卻問了句：“你……要不要先去趟廁所？上完了，我再跟你聊。”
    林生一臉笑意好奇道：“有這個必要嗎？”
    石姐點點頭：“去客廁吧，那邊快，我幫你盯著，去吧。”
    林生隻覺得今天的石姐怪怪的，聊個天而已，還非逼著自己先去放放水，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也沒再多想，而是很聽話的去了衛生間。
    這一次，他去的很坦然，他知道，那裏已經再也看不見恐怖的繡花鞋，那裏可是石姐授意他能去的地方，所以來回的路上，他都走得坦坦蕩蕩。
    回到前台時，石姐也和他一樣站在台子裏。似乎是等了他很久的樣子。
    “你們老大睡了，小羅也在忙著，現在就咱們倆聊聊，你別怕，接下來的內容，我問，你答。”
    林生點點頭，心道：您這是要問我什麽問題啊，搞得陣仗這麽大，連賴哥睡覺的事兒都置若罔聞的。
    “那孩子……你第一次是什麽時候看到的？”
    林生回憶道：“我剛來咱們酒店的第一天，就看了。”
    “在哪兒？”
    林生：“更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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