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一夜無眠，想著石小七竟這樣給自己練膽子，不由得感到，那6000塊要是想拿穩了還真不容易。
    終於下了夜班，回家後，來不及把升職的喜訊和老爹說，就匆匆躺進了被窩。和著鳥兒的鳴啼就這樣睡了過去。
    一睜眼，已經是下午兩點半，林生隻覺得這日夜顛倒的生活，實在是耗費精力。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不由得想要出門走走，轉而又想到了保潔阿姨的囑托。
    他想起早上回家就把紙人放在了床頭櫃的抽屜裏，於是，趕緊打開抽屜看了一眼，發現紙人完好無損靜靜地躺在裏麵，也就放下心來。
    林生本想跟老爹說說自己職位的變化，但考慮到工資還沒到手，說這麽早似乎也沒有太大必要，於是便忍了回去。
    吃過飯，林生和老爸交代了一句，帶上師父給的書和那個紙人便出了門，這次他準備去俞前街看看。
    他打開手機導航，輸入俞前街126號。接著，地圖便顯示俞前街的一個送水站，送水站是100號，具體126號倒是沒有顯示出來。看這距離倒是離自己家沒有太遠，乘坐公交車轉一趟就能到，於是他便出發了。
    以前，林生也沒覺得這大白天的有什麽可看的，隻不過都是些尋常事物，可現在因為長期夜班，卻覺得凡是陽光能照射到的地方，分外親切了許多。
    初秋的季節還沒完全脫離夏日的熱，樹葉雖然漸黃，但也堅強的拴在枝頭上不想這麽早就下來。可秋風卻沒把葉子們當回事兒，刮過一陣，那葉子也就不自主的飄落了下來，落在地上，被來去匆匆的汽車重又卷起來，愚弄了好一陣才算落了地，卻也被輪子壓過去變了顏色。
    林生歎口氣，覺得人生如同這落葉一般，似乎自己的命運不由自己來決定，誰知道會不會到了最後，也如此這般，變成落葉，被人蹂躪一番，最終變成泥土讓人踩在腳下。
    林生沒有太大的追求，隻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夠得到自己的保護，特別是母親，他希望老媽能趕緊停下來休息休息，不要太過操勞。
    終於來到俞前街，街麵很寬，兩邊都是居民樓，看樣子應該是八十年代的老樓了，林生根據手機裏的地圖，很快找到了那個送水站。捋著水站向前走，邊走邊查詢著門牌號，誰想，走著走著拐到了一個居民樓下。
    緊挨著居民樓不遠處，是一個個小矮房，看起來有些應該是自建的，這也能理解，畢竟眼前這些小平房麵積太小，搭出個廚房什麽的也是沒辦法的事。
    林生一轉身，便看見一扇門上赫然寫著126號。終於到了地方，林生卻不敢肯定這會兒那個範允文在不在家，畢竟是個高三的學生，沒準人家這會兒正在學校裏刷卷子呢。
    這家窗簾緊閉，門也關著，沒辦法，他隻能敲門試試。沒想到，裏麵還真有人！
    不多時，裏麵傳出來一個大男孩的聲音：“誰呀？”
    “哦，我是你媽媽的同事，過來看看你。”林生一路上其實都在想怎麽介紹自己，雖然那孩子和自己年紀相仿，但，做為藍領保潔員，這個年齡也不足為奇，於是便這麽說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林生這才看見這個少年。
    眼前的範允文一臉憔悴，雙眼因為悲傷過度，腫的像個爛桃子，孩子個子不高，也就一米七的樣子，身體倒是挺健壯。
    範允文看見林生覺得奇怪，但沒多想便讓林生進了門。
    林生看見房間的布置不禁有些心酸，這間房可以說是一間房半間炕，家裏麵積太小，以至於沒什麽家具，連書桌都是個小矮桌放在床上用，床上擺放著一摞摞書本，一看就知道，這孩子正在複習。
    林生沿路買了些水果便遞給了小範，小範有些不好意思，收在了唯一的一個櫃子旁，櫃子上擺放著老阿姨的照片。看來，老阿姨的後事已經辦完了。
    林生心想：看來第一件事是辦不了了，畢竟後事已經結束，該花的錢已經花了，現在隻能跟他說第二件事：“小範，我是你媽媽單位的同事，我叫林生。你媽媽臨終前讓我跟你說件事。”
    範允文請林生坐在床上，然後問道：“您好，……林哥，我以前好像沒見過您，哦，不好意思。您剛才說，我媽媽……”
    林生說道：“哦，是這樣，您母親說這件事非常重要，必須讓我單獨跟您說。她說她在床板下放有一張銀行卡，卡裏的錢是你的生活費，密碼是你的生日，她怕你找不到，特地讓我來跟你說的。”
    範允文回過頭看了看，林生借此機會從懷裏掏出紙人放在腿上。誰想到，紙人緩緩站了起來，接著對著小範手舞足蹈起來。林生知道，這是一個母親見到孩子的那種難以抑製的情緒。
    林生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跟小範解釋，看著他們陰陽相隔卻無法相認，實在於心不忍，正此時，小範轉回頭一眼便看見了這個可疑的紙人。
    “這……這個紙人怎麽還能自己動起來？”小範不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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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生不得以，解釋著：“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碰見一個高人，他將您母親的魂魄暫時放在這個紙人的身上了，所以……”
    “所以……她是我媽媽？”範允文有些吃驚，端著眼鏡仔細看著紙人。
    林生點點頭，接著將紙人小心地遞給了範允文。範允文小心地捧著紙人，在自己臉上一頓摩挲。
    林生不由得提醒：“小心點兒，別弄破了。”
    範允文輕輕點點頭，重又將紙人捧在手上，紙人像是很激動，張開手臂在他手掌上蹦了兩下。小範又將母親抱在胸口，徐徐說道：“媽媽，我好想你……你還好嗎？”
    說著說著，他眼淚便湧了出來。
    林生不得不再次提醒：“別弄濕了。”
    “哥哥，我媽能這樣一直陪著我嗎？”
    林生擺擺頭：“你們不在一界，放在一起的話，對你對她都不好。
    其實，你媽媽希望你好好生活，希望你能認真備戰高考，希望你以後能憑借自己的力量過出精彩的人生。”
    小範無力地點點頭。林生伸出手等著他把紙人還回來。小範卻遲遲沒鬆手，隻希望多一分鍾能和母親待會兒。
    林生看著小範那依依不舍的樣子，也有些心疼：“這樣，你有什麽想跟媽媽說的，現在都能說出來。”
    說完，林生先出了門，留給母子倆一個空間。
    出了門，林生便開始思考，如何能幫這個孩子，自己的工資卡每個月能有3500，那6000倒是可以和師父商量打在另外的一張卡裏。可，自己沒帶卡，這要怎麽辦？幹脆，微信轉賬好了！
    這會兒那孩子還在和自己母親說著話，這個時間倒是空出來了，於是，他翻開背包，將那本《易經》拿出來，直接坐在小範家門口看了起來。
    時間一點點溜走，初秋的黑夜來得快了些，沒多久外麵的光線便無法再看書了，林生看看手機，也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於是起身回去敲了敲門。
    小範打開門：“林哥，是不是你要走了？”
    林生點點頭：“是啊，怎麽樣？你跟媽媽聊的還好嗎？”
    小範有些無奈：“林哥，我已經跟媽媽說了，高考一定會好好麵對，今後的生活不論怎樣，我都會去堅強的麵對的，讓她放心的走。”說著，小範將小紙人雙手遞了回來，林生也雙手接過來，重新放入懷中。
    “咱倆加個微信吧，今後有什麽事兒你跟我說。”林生邊說邊拿出了手機。
    小範有些感動：“林哥，我……沒事的。”
    林生知道這孩子有些抹不開，於是一臉微笑：“咳……今天咱倆見著麵就算是朋友了，加個微信以後咱們也好說說話啊。”
    小範見狀不再說什麽，而是轉身回到房間裏，從小矮桌上拿出來一部破舊的手機，和林生互換了微信。
    “大姐在我們單位一直表現優秀，遇到這樣的事，單位的領導們其實也特別難過，所以對你家這樣的情況有個補助，每月1500。回頭到時間，我微信轉給你。”
    小範沒想到自己母親單位如此行事，不由得一臉感激：“啊，是嗎？那……麻煩林哥幫我跟您單位的領導們說聲感謝，真的，感謝。”說著，這孩子還給林生鞠了個躬。林生趕緊扶起小範。
    “你呀，別這麽客氣的，好好備考，平時也要好好吃飯，別因為學業忙起來，把吃飯的事耽誤了。好了，我先走了，有什麽事，咱們微信聯係。”
    林生和範允文道了別，便踏上去酒店的路。
    一路上林生想了很多，看著小範小小年紀就要麵臨人生這麽大的變故，不由得唏噓，而自己要每個月支出1500，不由得為自己唏噓，看來，從今天開始，就不能不好好幹了，要不然，那6000要是掙不到，自己家的人該怎麽交待？
    想到這兒，林生不由得想到剛剛看的《易經》，他以前可是從沒接觸過這方麵的知識，裏麵涉及的什麽卦、爻的說法，還真是玄乎，既然師父讓自己學，那就好好學，今晚上夜班要是沒什麽事的時候，就多看看。
    終於來到酒店，林生卻在員工通道外看見了方子強，方子強正在抽煙，看見林生出現，不由得打招呼：“哎！小林，你上夜班啊？”
    “方哥，是啊，您也夜班？”
    方子強點點頭：“可不是嗎，哎，對了，那個夜表你會嗎？”
    林生有些訝異，心道：您可是老員工了，怎麽夜表不會做嗎？於是點點頭。
    方子強馬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那可太好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回頭幫幫我啊。”
    林生點點頭：“行。回頭到時間，您跟我說。哎？方哥，這煙好抽嗎？”
    “不好抽，我正學呢，怎麽？你也想學？”
    “沒想過，隻是好奇，為什麽那麽多人喜歡抽煙。”
    方子強卻說：“咳……不就是想更爺們點兒嗎。”
    林生對這樣的解釋倒是持不同看法，於是說道：“哥，其實，也不用非要抽煙才行吧。這個毀身體，我看您要是不想抽還是別碰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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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得對。我也覺得臭了吧唧的，一點兒意思都沒有。”說完，方子強果斷扔了煙一腳踩滅。“走！換衣服去！”
    林生來到大堂，此刻正逢一個大團隊入住酒店，前台、行李員一陣忙碌，林生則是和石小七幫忙維持秩序。
    過了一陣，那個大部隊才漸漸從大堂消失。石小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示意林生也坐在她身前：“怎麽樣？事情辦了嗎？”
    林生點點頭：“那個小範家裏情況真是挺艱苦的。”
    石小七不以為意：“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你別看他現在這個樣子，以後可是大富大貴，放心吧。”
    林生突然想到懷裏還帶著紙人，於是掏出來交給了石小七：“師父，這個得還給您。”
    石小七看著紙人，接著揣進懷裏：“怎麽樣，保潔大姐給你指路了嗎？”
    “這倒不用，我隻是讓小範跟他母親好好傾訴了一會兒，小範明顯好了很多。”
    石小七皺皺眉沒說什麽，繼續問道：“給你的書有時間好好看看。”
    林生點點頭。接著說道：“師父，一會兒我得回趟結賬處。”
    “什麽事啊？想家了？”
    “不是，是方哥不會做夜表，可能是白班上的多，夜班上的少，有些忘了，我一會兒回去幫幫他。”
    石小七嗤之以鼻：“方子強就是個糊塗蛋，你幫了他一次，恐怕以後就賴上你了，要是都是他夜班，這夜表的事兒都歸你來幹了。”
    林生訕訕一笑沒說什麽，石小七卻說：“不管，不讓他長長記性怎麽行！”
    “啊？師父，這恐怕不行吧，我都答應他了。”
    石小七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用手指了指林生：“你呀你，就這一次，沒下回啊！”
    林生撓撓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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