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浩頓時變得失落起來，看來自己高估這個年代的欣賞水平了。
    一九七八年應該是喜歡那些老一代的軍旅歌曲。
    要是唱小白楊或是紅梅讚的話，也許會更好，哪怕唱十五的月亮也行啊。
    可就在他站在那裏黯然傷神的時候，台下的觀眾突然間站了起來，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孫浩感動的差點哭了。
    看來這群人並不是欣賞水平低，而是他們還沒有回過神來。
    他仿佛看見，他就是今天下午的第一名，他也仿佛看見，他摟著林佳欣，走在廠外的林蔭小道上。
    他下台之後，節目繼續，又過了一個多小時。
    領導們就開始評選今天的優秀節目了。
    孫浩坐在台下的椅子上，懷裏抱著吉他，一雙眼睛盯著台上的主持人。
    在他看來，今天下午的第一名，非他莫屬。
    “大哥，第一名還有獎金呢，聽說是一百塊錢，發了獎金，是不是得請客呀？”張弛坐在一邊，笑嘻嘻的看著他說道。
    “那是必須的，發了獎金啥事不幹，就請你們幾個喝酒，但是必須帶上我女朋友。”
    在孫浩看來，他已經是第一名了。
    可是當主持人喊出第一名的名字的時候，他驚呆了。
    “今天的節目很優秀，榮獲第一名的是張登堂的歌曲，我為國家獻石油。”
    聽到主持人的話，孫浩整個人呆滯在那裏，差點石化了。
    我靠，完了。
    “大哥，沒事的，第二名也不錯，獎勵八十塊錢呢。”張弛急忙安慰說道。
    孫浩苦笑搖頭說道：“你懂個蛋呢？是八十塊錢的事嗎？”
    “第二名是舞蹈，紅旗飄飄。”
    孫浩差點哭了，我靠，這也太正統了吧，自己的歌唱的這麽好，得不了第一名，得第二名也行啊。
    “大哥，別著急，第三名也可以，還能有五十塊錢呢。”
    張弛也感到很意外，但還是安慰孫浩說道。
    “你給我閉嘴，跟錢關係嗎？”
    讓他更加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連第三名都沒有得到。
    第三名是歌曲，一條大河。
    “大哥，沒事的，就算是得個鼓勵獎也行，十塊錢，還發一個臉盆。”
    張弛見孫浩麵如青灰，沮喪之極，隻好再次鼓勵說道。
    “你給我閉嘴，小爺我生氣了。”
    孫浩前世那可是千億富翁，他的脾氣還在呢。
    把手裏的吉他一扔，徑直就朝主席台走去。
    到了台上，他一把就把話筒搶了過來。
    “這位小同誌，有什麽事就說，別搶話筒啊。”
    那女主持人是鎮廣播電台請來的，她自然是不認識孫浩。
    “我就搶了，你能把我怎麽樣？剛才我唱的吻別，為什麽沒有獲獎？”
    孫浩氣得夠嗆，大聲的喊道。
    他把話筒搶過來之後，一開口，下麵頓時就沸騰了。
    “是啊，他彈唱的這麽好聽，為什麽沒有獲獎呢？”
    除了孫浩不解之外，很多人也都不解。
    這首歌旋律這麽好，唱的又這麽好，而且是自彈自唱，還不帶配音，簡直太好聽了，可是連個三等獎都沒得到。
    甚至連鼓勵獎都沒有。
    王衛民笑著從一邊走了過來。
    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小孫，下去吧，別鬧了，沒得獎就沒得獎唄。”
    “廠長，你們也太偏心了吧，你說實話，我唱的歌好聽嗎？”
    王衛民不好意思的笑一笑說道：“你唱的歌旋律還真不錯，不過你這歌不健康啊，太黃了。”
    “啊，你說什麽？太黃了？”
    孫浩頭皮有些發麻，忍不住笑了。
    吻別是一首歌，怎麽就黃了？
    “大庭廣眾之下，你把吻別這種話都說了出來，這不是教大家夥親嘴嗎？我跟你說，我們國家正在發展，日新月異，健健康康，明明朗朗。
    我們全都是正能量的東西，你唱的這個不合時宜，好啦，別鬧了，下去吧，實在不行你去拿個盆吧。”
    王衛民完全是一副老人的形象，安慰說道。
    孫浩直接就懵了，心想這到底是啥情況呀？這歌哪裏黃了？吻別怎麽還成了一首黃歌了呢。
    可是他似乎也明白了過來，在那個年代，唱這麽一首歌，被認為是靡靡之音也是正常的。
    自己太過於自信，所以落得這個結局。
    “今天來的領導很多，而且縣裏都來領導了，是他們給你打的分，是他們評價的你的歌曲，所以快別鬧了，下去吧，如果你覺得有什麽不合適，散會去我辦公室，咱們單聊。”
    王衛民知道孫浩挺有能力的，但是真不是他投的票。
    而且投票的人有理有據，說我為祖國獻石油，那是正能量，那是為了國家的建設。
    吻別是啥呀？是資本主義的腐朽，是靡靡之音，是涉黃，也就是這兩年，前幾年的話說不定能把他給抓起來。
    孫浩苦笑不得，隻好把話筒交給王衛民，有些落寞的走下台來。
    他沒有心情開什麽頒獎大會了，一個人從側門走了出來。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變得陰沉，整個廠院裏並沒有人。
    他一個人，雙手插在褲兜裏，心裏挺落寞的，原以為今天拿了第一名，就跟林佳欣把關係確定下來了。
    還想著明天辭職不幹了呢。
    “等一等，你要去哪裏？”
    這時，身後傳來林佳欣的聲音，孫浩回過頭，看見林佳欣小跑著過來了。
    “沒拿到第一名，真丟人哪。”
    孫浩落寞的說道。
    “在我心裏，你就是第一名了。”
    兩個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就出了廠區，來到了西邊的小河邊。
    天黑乎乎的，但還是能夠看清那灰色的沙灘和光亮的水影。
    “別難過啦，他們不評你是第一名，是他們聽不懂，在我心裏，你已經是第一名了。”
    見孫浩一直不說話，林佳欣怕他憋出什麽事來，輕輕碰一碰他的胳膊說道。
    “可是那不是真正的第一名，不是第一名，你就不能做我女朋友。”孫浩一臉沮喪地說道。
    “我承認你是第一名，你就是第一名，你說過，隻要你得了第一名，我就做你的女朋友。既然我承認你是第一名了，那我就是你女朋友了呀。”
    林佳欣的聲音無限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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