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酒後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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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自家兄弟,區區一杯陳釀老酒,何足掛齒!” 井木犴郝思文坦蕩得毫無遮掩,手被關勝控製住,幹脆俯身下去,嘴唇貼著酒杯邊緣,手指靈活地微微一動,一杯二十年陳釀的汾酒便順著喉嚨滑入腹中。
“你!你!” 關勝伸出手指,點著郝思文,又好氣又好笑,“你可真是一點麵皮都不要了!”
“好酒當前,麵皮能值幾個錢!” 郝思文滿不在乎,那副模樣活脫脫就是個街頭無所顧忌的潑皮,灑脫至極。
薑齊臉上笑意盈盈,溫聲道:“賢昆仲之間的感情,可真是深厚!不過是一杯水酒罷了,算不得什麽!大家盡情暢飲便是,若是不夠,再去買些便是,蒲東這地界,難道還能缺了汾酒不成?”
“兄弟倒是豪氣!” 郝思文不動聲色地再次打量了薑齊幾眼,見他眼神平和堅定,確實沒有絲毫心疼酒水或是瞧不起自己的神色,便真心實意地誇讚了一句,“能讓我兄長以家宴相請的,兄弟你絕對能排進前五,可見絕非凡人!”
“哪裏有什麽凡與不凡,都是關巡檢體諒我罷了。” 薑齊一邊說著,一邊拿起酒壺,給眾人倒了一圈酒水,“相逢即是有緣,這第一杯酒,咱們先敬武安王千秋不朽的義氣,諸位意下如何?”
“勝飲!”
“勝飲!”
一杯酒落肚,宴席算是正式開場。
關勝這時舉起酒杯,神情認真地說道:“今日看了兄弟購置船東船隊的文契,你這一舉,對船東而言,可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還承擔起水手們的生計,此乃仁義之舉。最後更是擔心船東沒了生計,長期雇傭他,給他謀了一條活路,這般俠義之心,實在難得!某家這一杯,便敬兄弟的俠義心腸!”
“勝飲!”
“勝飲!”
郝思文聽聞關勝講述薑齊的種種善舉,心中的防備徹底卸下,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這杯酒喝得更是暢快淋漓。
到了第三杯酒,郝思文站起身來,手中舉杯,對著薑齊說道:“俺是個粗人,不懂太多繁文縟節,隻覺得兄弟為人豪爽,辦事大氣,沒有那些陰暗算計的心思,咱們雖萍水相逢,可俺認定你這個朋友,這杯酒,敬兄弟!”
薑齊毫不猶豫,酒到杯幹,一滴不剩,給足了郝思文麵子。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幾人也說話間熟悉了不少,郝思文又聽關勝說了薑齊乃是進士,不由的自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多陪薑齊喝了幾杯。
郝思文多喝,那關勝豈能落下?
郝思文喝得多,關勝又怎會甘拜下風?關勝雖如今掛著巡檢的職位,可這不過是朝廷看在他祖上被封的份上,給的一個安慰之職,俸祿微薄,僅僅夠勉強維持生計。平日裏被人宴請,也多是被當作祥瑞一般尊崇,即便有好酒,也不能盡情暢飲。
如今在家中設宴,來的都是意氣相投的朋友,關勝索性拋開顧慮,盡情暢飲,酒到杯幹,不一會兒,臉色就變得愈發通紅。
飲至酣暢之時,關勝一把捋過長髯,雙眼微微眯起,帶著幾分醉意說道:“如此喝酒,豈不是辜負了這美酒?兄弟且慢些飲,待某家舞刀助興!”
說罷,關勝站起身來,腳步雖有些踉蹌,卻難掩豪邁之氣,大步走到條案之前,伸手取下條案上供奉的大關刀。
踉蹌之間關勝便到院中,月光之下,持刀而立!
“好一派英雄之氣!”薑齊隻看那架勢,便撫掌笑讚!
“喝!”
刀光起,關勝單手持刀,猛然下劈!
月色!
刀光!
相映成輝!
薑齊即便不懂青龍偃月大關刀的套路,但是在這一劈一掃之間,也能被其中殺氣所懾!
“此乃關王刀法,”一旁郝思文解釋道,“本是馬上功夫,奈何兄長無馬,便隻能演化成步戰刀法,威力隻有十之一二!實在可惜!”
“猛將若無掌中刀,胯下馬,身上寶甲,便如猛虎失爪牙,獵鷹失飛羽,空有一身本領,卻難以施展,實在是憾事!” 薑齊微微點頭,不由感慨道,“如今關巡檢有了這柄大刀,可還缺良駒與寶甲……”
話一出口,薑齊心中一凜,意識到自己失言,好在郝思文醉意正濃,沒聽清楚,否則,依照宋朝法律,私藏一副甲胄的罪過等同於私藏三副弓弩,而私藏三副甲胄更是可直接判處死刑,這可是能掀起軒然大波的大事。
平日裏舞槍弄棒、引弓打獵都是尋常小事,一旦和甲胄扯上關係,必然會引發一場腥風血雨。
這時關勝也出了一身汗,酒醒了幾分,放還了青龍偃月大關刀後,坐回酒桌長歎一聲!
“唉!某家有如此武藝,奈何隻能屈沉在蒲東!一身本事也是寶珠蒙塵!實在愧對先祖!”
“之前那童貫及劉仲武在西邊又取得了一次大捷,他們成功地招降羌王子臧征仆哥,收複了積石軍,兄長當時為何沒去?”薑齊試探著問道。
“誰說沒去!”郝思文猛地一拍酒桌,站起身來,情緒激動地說道,“當時俺與兄長二人幾乎拿出了全部身家,滿懷希望地去投奔那童貫和劉仲武。可還沒見到童貫和劉仲武本人,便被那些底下的將官層層盤剝,身家被洗劫一空。等好不容易見到劉仲武,那廝嫉賢妒能,竟然隻給俺兄長一個弓手的名頭,還大言不慚地說,沒有尺寸之功便不得重用,如今給個弓手職位,還是看在兄長有些才能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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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實可恨!”薑齊也是一拍酒桌,“以兄長本事不說做個大將,就是偏將也可!如何隻給了區區弓手?”
郝思文先是仰頭喝了一杯酒,仍覺得心頭怒火難消,索性取來吃飯的大碗,倒滿一碗酒,一仰頭,一飲而盡,這才繼續說道:“後來聽軍中的兄弟戲言,說童貫當時酒後笑談,說武安王當年不過是個馬弓手出身,這關勝不過是其後人,給個弓手已經足夠了!”
“豎閹欺人太甚!” 關勝憤怒至極,將手中酒杯狠狠摔在地上,恨意難平道,“若非當時我不在場,必取童貫首級,告慰先祖英靈!”
“區區一個內監,也敢妄言武安王!” 焦挺這時候也被怒火衝昏了頭腦,上頭地嚷嚷道,“巡檢莫要氣惱,俺們殺到東京汴梁,取下童貫那閹人的腦袋,給武安王當香爐!”
“何須大費周章地攻打汴梁?” 郝思文醉眼迷離,卻滿是狠厲之色,“隻需咱們幾個身手好的兄弟,等童貫下朝回府的途中,以弓弩交射,便可取了他性命!”
“郝兄弟此計甚妙!” 關勝也是醉得厲害,竟然拍手笑道,“不愧是令堂夢中井木犴投胎的!有著幾分手格猛虎,生縛貙犴的井木犴氣勢!”
“兄長也是醉了!” 薑齊這時眉頭緊皺,高聲喊道,“小廝何在?還不快來照顧你家主人醒酒安睡!”
門外四個小廝聽到呼喚,急忙跑進來,兩個抬著關勝的胳膊,兩個架著他的腿,七手八腳、踉踉蹌蹌地把關勝朝著臥房抬去。
半晌之後,有小廝回來問道:“這位郎君,郝郎君在小院自有居所,不知您是在偏房安歇,還是回客棧休息?”
薑齊看了看醉得東倒西歪、五迷三道的鬱保四,又瞧了瞧趴在一邊吐得昏天黑地的焦挺,又想到之前幾人的醉話,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煩勞收拾一間偏房,今夜也隻能叨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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